第1章 吳漢落(第1/3 頁)
吳漢落,忌下葬。
望枯昂首看那星河搖轉時,既不知吳漢為亢宿別稱,又不知哪路星宿為亢金龍。只是想起忌孱曾說,“妖觀星宿,可知命理”。
卻只教她名,不教如何認——
烏鴉果真秉性如此,喙長,也最會說大話。
忽有一人,從窄紅門內快步而出,見她如此,氣急敗壞,手中翻爛的風水書卷作竹筒大,隨即給她一記:“姑奶奶!可真是讓我好找啊!隗太后生辰宴已開席了,您倒是舒服得很,跑這兒納涼來了!”
今日可是個他得罪不起的活兒——聖上髮妻,溫良淑珍的端寧皇后被髒東西穢了眼,掘地三尺才知宮城中竟葬有雙人合棺,雖只餘一具爛屍,但此事攸關江山風水,不可不尋人平息。
但當然,眼前這陰不陰、人不人又弱不禁風的主兒,縱使他商影云為僱主,自認做白事行當在磐州也小有名氣,卻同樣不敢得罪。
此女子膚若悽月,發比黃沙,瘦如枯槁,又著破布爛衣,捉襟見肘。東拼赤緞,西湊翠錦,通身為麻布衣,盡是往地裡滾兩圈的方可匹敵的土黃色。
像個上頓不管下頓卻樂在其中的乞兒。
可偏偏模樣生得挑不出毛病。
核桃大的眼裝了一半天山泉,澄澈、流光,極是無暇。若抖抖眼下青黛,若胭脂上唇,妙齡幾許,她便幾許。
望枯無辜指門:“商老闆,是它不讓我進。”
陰風蕩過空無一人的紅門,帶它吱呀而唱,自個兒幽幽合上半條縫。
商影雲悄然後退半步:“……”
是了,不談她八字至陰,也像極了那溺水後皮也發白的倀鬼——這種瘮人的話,真真手到擒來。
商影雲:“罷了,料你也幫襯不得,你且在此打好掩護,切莫四處聲張。”
望枯聽聞要扛屍身,枯死的經脈也像由死復生,可光是起身,雙膝就咯吱作響。
商影雲每回聽見,都恐她要被風吹散架了,一邊欲言又止,一邊好心扶她一把。可隔層粗布衣,也覺她臂彎生寒,商影雲只好哆嗦嗦抽回手來——
嘶,這人,不……她都未必是人呢。
商影雲離去也不忘一步三回首,仍覺此姑娘煞是古怪。
豆蔻年華,卻沒三歲小兒會看事兒。
——那若拿她擋命,也算情有可原罷?
……
望枯斷然聽不見商影雲這難入耳的腹誹。
甚至說,她聽到了也辨不清何為入耳。
望枯生自的巫山,本為瑤姬帝陵,千年前被魔界入侵,遍野奇草毀於一旦,魔氣百年難釋,總化幽煙遮目。
而她,一根深埋巫山三百里地下的藤,卻於兩百年前破石而出,可惜不知是這魔氣欺人太甚,還是另有隱情。致使她未老先衰,藤身生而枯死,但軀幹一路蜿蜒,給巫山織作一張自上而下的羅網。
其間,鑽進錢眼的妖界商戶一擲千金將巫山這座燙手山芋買下,又打著“巫山雲雨”的名號做起上不來臺面的買賣,業已成了合歡宗修士、雙修者必經之地。
有辱斯文,卻一舉便宜瞭望枯。
兩相修士顛鸞倒鳳、忘乎所以時,總會悄然散落些許靈力,隨即滲土,再落入望枯懷中。
再有資質的人、妖都需歷經百年才能入道,但她無靈根、骨幹羸弱,單單躺著也有靈力送上門來,助她開智化形。
況且,枯藤生而榆木腦袋,志不在天,有朝一日坐吃空山也是福分。
可偏偏望枯有兩樁不言說之事。
一樁,是半年前修真大選的試煉時,因握不起劍,成了十二峰的笑柄。
另一樁,是六月那場雨後,不知哪路仙君的渡劫雷,轉而劈上了她的藤身。
枯枝斷裂大半,碾落塵埃,卻不予再生。
修為折損事小,因此失命事大。
便聽巫山德高望重的錦鯉妖,別淺,出謀劃策:“磐州,乃人間京都,遍地是膀大腰圓的商賈,先前我於停仙寺門前的破池子當頭牌,信男善女都擲真金白銀求平安、求姻緣、求財運,每回兒來的人還都不一樣——所以啊,你就去磐州看看唄,一來,你無妖元,不會讓尋常道士察覺,二來,你命硬,吃苦自是不在話下。屆時,再尋個有頭有臉的修士為你修葺原身,可對?”
確實對。
但若問及可否引薦她去停仙寺謀生時,別淺又一個勁兒搖她那煥金的魚尾。
別淺:“你可是妖,寺廟有佛光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