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算籌計(第1/3 頁)
錢財易碎,落水卻能咕咚作響。而魂魄承載一世性命,卻輕得沒有聲息,只是河煙輕飄,難敵此季雨。
沒有念想,正是最好的念想。
望枯盯著崖下的水渦出神,旁人卻炸開了鍋,義憤填膺,爭做好漢。
一人擼起袖子:“是你把符咒毀了的?”
望枯:“嗯,是我。”
“嗬!口氣不小啊!”
“他們上劫峰弟子!都是烏合之眾,土匪一群!”
望枯:“並非,符咒就是蒼師兄佈下的,他是個好人。”
罵她無妨,罵宗門無妨,罵蒼寸……更無妨。
但不能從她而起。
省得蒼寸火冒三丈,要將她連人帶鋪丟出書房,再無容身之處。
“……起內訌了?”
“上劫峰不是出了名的幫親不幫理嗎?如今這是?”
“諸位!她可是望枯!揚言要殺我們的那個!”
此言一出,馬後炮一個接著一個來。
“她啊!我說怎的這樣面熟。”
“我方才就想說了!是你們都不聽!”
“路清絕知道罷?三番幾次被她戲耍,面兒都丟乾淨了!她可是出了名的目中無人!”
“莫非……她是自個兒立不了功,也不讓旁人好過?”
望枯倦怠了:“‘她’是誰?師兄們大可站在我面前,正大光明地對‘我’說。”
幾人頻頻後退,顯露鼠膽,還要佯裝鎮定自若。
“你殺完鬼還想滅口嗎!”
望枯握緊斷劍,垂下放在身後:“當然不會,說話而已,宗門之下只有比試臺才可動武,再者,我弱女子一個,不如師兄們魁梧,更沒有殺人的本事。”
這些人是四四方方的軍隊,一進則齊頭並進,一退則全軍撤退——望枯越是說得正經,他們越是退得狠。
弱女子……
誰信?
一人色厲內荏:“罷了,男兒不記女兒過,今日就當你是收不住劍,讓它不慎飛了出來,下回可就……”
又一道青光閃過,急斬此人耳後。
望枯這次得以看清了自己的劍氣。
裹著葉的雙纏藤,好似開了點點黃花,細而不幼。
可惜太溫良,斷不了那人的耳後發。
望枯手腕一轉:“並非收不住劍,這回也是有意為之。”
“什、什麼。”
“你明知不可動武!為何還要如此!”
“這不是動武,”望枯一縷打垂得恰到好處,雨打劍上,冷光畢露,“只是挑釁。”
總說美人與雨,共繪詩畫。
可若是,沒了傘呢?
……
劍拔弩張的氣焰剛燃起一瞬,又被雨水澆滅,常升孤煙。
“……今日還有要事!來日再找你算賬!”
“是啊!不跟她一般見識!”
“走走走!救鬼要緊!”
望枯努嘴,劍也黯然:“……”
話本總說,男子睚眥必報,激不得的。初一唾罵,等不到十五就能歸還罵聲;花出去五枚銅錢,恨不得討回五兩銀子;今日拔劍相向,就要提防能否活過此夜。望枯好不容易生了劍氣,還想趁此機會摸清緣由呢——
可惜是騙人的。
她往回走去,說是救鬼,卻不問鬼的意願,盡是那喧賓奪主的作派。
古琴為雅樂,再想高山流水覓知音,奈何過往遊魂應是清貧之子,不懂琴律;胡舞為宴禮,豪情萬丈,心靈神往,遊魂見了難免有豔羨。
至於喪禮,繁華落幕後,終抵不過一塊題字碑文——名與屍身,皆在何方?
修士怡然,未必不是出於好心。
但觀者困守其中,是庸人自擾。
望枯若是鬼魂,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載歌載舞,難免徒增煩憂。
綠茵叢中過斷劍——劍氣驟起。
但劍氣不會無端生出,望枯手心滾燙,好似在替她叫囂著一股狠勁。
她試著舉劍,那悒悒不樂的魂也翩翩而來,不自覺緊盯這抹盎然的綠。
好似再說:春在何處,此心與鄉共在此方。
望枯鄭重其事:“你想活嗎?”
“它”,或,”她”,擺擺頭,釋平生:“已是死身,何來存活之說?”
言罷,她自敢跪去斷劍前,以答恩情。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