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萬苦辭(第1/3 頁)
幽醉竹坊間,忽聞鬼魅生。
一眼看去,此人生得俊朗無雙。
眉弓板正,能給滿月定個乾坤。臉龐精細雕琢,卻留紙扇書生的韻味。眼下有古怪的病弱似的烏青色,頗顯頹靡。但松花綠的森然意,淡若江南水鄉,起起伏伏,深藏他眼眸深處。兩鬢長鬚垂下,其餘的發,則用一支斷筆挽著。
而淺衣,大抵就是他的得意之作,用墨筆畫著的,像是草書,也像是圖騰,如蛇蟲活物,遊走布間。
——此人生得年輕,卻除了身形有幾分高,就看不出風華正茂的影子了。
唯有,他眼睛鉗得緊,手中拿著望枯的東西,肆無忌憚地端詳。
望枯走近了細看,他拿著的,正是她擺在樹根下一圈僅此一個的,多面褶皺、五彩斑斕的“鱗片”——鱗片只是她猜的,忘了哪年在巫山池邊行走,它飄來水上,別淺錯當是哪個魚仙的恩賜,隨即搶了去,貢在身邊一整年,結果並無用處,望枯順勢拿回,放在樹下當個陪襯。
只聽他道。
“五界之內,能回溯過往的人並不多,除了我,只有那老不死的東西——槐颺,有這本事。”
如此褻狎,如此傲慢。
“而你,不是槐颺,但同樣可恨。”
望枯:“……”
分明互不相認,既輕易攀談,還先發制人。
望枯不甘示弱,大步走去,伸手要奪物:“還是你更可恨,入室登堂,強盜行徑,亂嚼舌根,還害我藤身凋敝。可惜我脾性尚可,你若對我說一聲‘對不住’,我就會饒你一命。”
“……”
他笑笑,只是陰惻惻的,不懷好意的,不還此物,還在手心中捏碎。
“沒人和你說過,這是我的東西嗎?”
望枯:“……沒人。”
還真是實話實說。
他悠然信步:“那你今日聽好了。普天之下,哪地留了我的東西,哪地就遭殃了。只因,不論在五界何處,我都能順著此物來此地。”
望枯不捧場:“不必,我並非很想聽。”
“……”那人白了一眼,耐性全無,“論可恨,你們巫山就是略勝一籌。自己做了吸食巫山草木靈氣的惡事,卻囂張得很,轉而栽贓於我?”
他我行我素的本事像是爐火純青,再次伸出長手,往望枯的藤身上渡著魔氣:“若非我派了幾百個手下,沒日沒夜地查——得知你為罪魁禍首。否則,我還矇在鼓裡。讓你多活了這麼久,你非但不謝謝我,還要我說‘對不住’?”
——“誰慣的?”
他如此開門見山,望枯再也顧不上其他,就此撲身而去。
人身一時被毀,還可東山再起,藤身一時被毀,則一世更無望枯。
他的話倒是都好解。
“惡事栽贓到他頭上”——藤身修好的第二日裡,雖顯一花獨秀百花殺的殘痛之景,卻有休忘塵“略施小計”,將罪責扔去魔界,惹來幾界公憤。
“你為罪魁禍首”——也就是說,巫山找不到的緣由,兜兜轉轉都回到望枯身上。
望枯背瞭如此多的黑鍋,早已氣定神閒:“……如今你已毀這件東西,就當是還你的了。”
那人冷呵:“這就算賠禮謝罪了?做夢。”
望枯:“……”
裝傻充愣果真不行。
而這魔氣,荼毒深遠。入體之際,望枯瑟瑟發抖。再而後,她又像倒反風寒時,水深火熱,滿目混沌,卻不得就此睡去,只是四肢痠軟無力,眼皮厚重——
非但想將她活活折磨致死,還恨不得塞她入土中,就地化為春泥,永世不得超生。
望枯咬緊牙關,逼著自己不去遺失自身,並分暇看他一眼,妄圖找出弱點。
正是這一眼,像是農戶、伙伕、舞伎、賢妻、馬伕、獵戶、琴師……千千萬萬個熟絡的身影,在望枯眼前,合為一人。
與高官厚祿毫不相關,越是疲憊、越不被人待見,越是見得。
民生多艱,他哀而不傷,恐是吃慣苦頭的過來人。
望枯想再賭一把。
望枯:“你殺了我……無妨,但天道會對你窮追不捨。”
他輕笑:“天道都追了我千年,我為何會因你介入,而心生恐慌?”
如此,眉目清晰。他神通廣大,坐擁寶殿,心性陰晴不定,談吐粗俗輕慢——定是那魔界之主,萬苦辭。
更是千年前,憑一己之力攪起仙魔大戰,致使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