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敬舊年(第1/3 頁)
望枯並無哪一瞬覺得天地寄存在一人眼中。
她無可奈何醒來,不情不願睜眼。
第一個接應她的,既不是那天兵荒馬亂的比試臺,也不是或梨花帶雨的吹蔓,或說不出話的續蘭,更不是逍遙在外的祉州。
而是一對笑眼。
窺來夢中的。
休忘塵也曾握來新陽,卻揚成絮屑,細看才知,是什麼晶瑩剔透的玉碎:“瞧瞧,犟骨頭就是不能慣著,稍一脅迫,這不就老老實實回來了?”
他手上還架著兩把劍,是柳柯子那一雙“左膀右臂”的功勞——路清絕、蒼寸是也。
二人驚詫偏頭,不穿宗袍,改穿襖褂,意氣風發,面色紅潤。對上望枯的眼後,像是孟冬時節見了伏天的流火,而這流火,還剛好輪到自己頭上一般詭譎。
蒼寸張開嘴,好巧不巧,門牙也掉了,彎腰退後:“她、她,還真醒了——哎喲!疼死我了!”
誰讓他把飴糖當飯吃。
而路清絕,難得見他傻不愣登的,要說什麼話,卻張不了口,恐怕也要咬碎了牙。一身規規矩矩宗袍的桑落推開他,一條腿蹬上望枯床尾,這才傾身打量。
桑落居高臨下地勒令:“醒了也不說句話,啞巴了?”
望枯:“……”
她是無話可說。
襄泛過來拉走桑落,並非是他心性好,勸得動,而是普天之下只有他的手勁能與之抗衡。他原先的半邊衣襟,也成了張揚的完衣,身上瘢痕都藏了去,斯文氣見長,但衣裳委實小了些。使之成了那一點即燃的爆竹,快要掙破了。
那笑眯眯當和事佬的假面,也就此覆在襄泛臉上:“趕得好不如趕得巧,也多虧休宗主激進,才能讓咱這大年三十圓圓滿滿!人回來就好!就不必問太多了!”
蒲許荏穿新衣也顯皺皺巴巴,腰帶都繫到衣領上掛著了,不知遭了什麼罪:“我說您這大名鼎鼎的桑宗主就消消氣兒罷,今兒要是年初一,按民間的說辭,就得生一年的氣。”
桑落不語,百善忍為先:“……”
這屋內一干人,見了望枯,都像是見了活閻王。除了蘭入焉、吹蔓與續蘭跑到她跟前,其餘人都只是隨意看看,怕會惹她身子不適。
既是年三十,霧岫山也得下幾兩雪星子助助興,蘭入焉偏要過個季夏,裙襬愈來愈短,香肩外露時,衣裳也是小荷之色。一點年味,竟只在烈焰紅唇。
蘭入焉:“見到什麼了?能比這外頭還要熱鬧?還把休忘塵都逼成什麼樣了。快與我說說,定是極為有意思罷?”
望枯:“有些意思,但蘭宗主定是不覺有意思——那骨灰膚玉呢?”
蘭入焉反問:“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休忘塵給捏碎了。”
望枯一怔:“碎了?”
蘭入焉一句話分了三口氣說完:“你啊,信誰也不該信休忘塵啊。碎了就碎了,無關痛癢。因這裡頭壓根就沒放席嚀至親的亡魂,她的父母魂,早在某日裡稀裡糊塗地魂飛魄散了,休忘塵怕她心憂,或是做出什麼傻事,才誆她裡頭有魂,實則什麼也沒有。”
“若不是怕曉撥雪日日惦念,我才懶得管你這些破事呢。”
“要我說,這還是休忘塵搶了我的功勞,若非那柳柯子不讓動,我早就將你救醒了……”
望枯已然聽不進了:“他人呢?”
蘭入焉卻問吹蔓:“是啊,休忘塵人呢?”
吹蔓被蘭入焉此等美人盯著,漲紅了臉,細聲蚊吶:“好似……被師兄們喊去端團圓飯的盤子了。”
望枯掀開被子:“好。”
蘭入焉打趣:“沒見你這樣急過,這是要趕去殺人呢?”
望枯:“對。”
蘭入焉意外:“……對?”
哪裡對?
望枯單單穿身裡衣,蘭入焉卻也不攔著。她提了劍,大步流星衝出去——哪管新春,這血她今日非濺不可。
柳柯子始終拉不下臉與休忘塵道謝,又不願看一眼這昏迷一月的孽徒,在門口與大弟子、二弟子乾瞪眼。
蒼寸不抗凍,縮著腦袋呲牙咧嘴:“師尊,師妹好著呢,等她再吃兩口好的,定會生龍活虎了……”
而望枯這一抹蒼白,形影單隻,從三人眼前穿過時,各個以為是老花眼了。唯有路清絕拎起她空蕩蕩衣領,難以置信。
路清絕只覺她腦子壞了:“穿成這樣往外亂跑?你不要命了?”
望枯目視前方:“有我,就無休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