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離夜翎(第1/3 頁)
年初五,迎財神。瑞裕十九年卻非同凡響,白日旱地,夜裡覆雪。
莊稼死絕,民不聊生。
佛界德高望重的長老,共赴仙界,懇請仙家指點迷津。奈何百仙無一例外,俱是焦頭爛額——從去年地動起,至仲冬飛雪,到今時反常,樣樣難平。
仙人拂塵,華髮飄飄:“歸寧來的長老們,恕我等無能,今時不同往日,天道制衡五界,誰敢一家獨大?只得順應天道了。”
佛門眾人相覷:“此言何解?”
仙人答:“五界內誰人作亂,天道都將嚴懲不貸。而迄今為止,天道僅在千年前為那神神叨叨的凡人現身過一回,再就是前不久,為那滅宗的十二峰修士現身第二回。”
命有天定,但佛為塗炭生靈而活。
仙界尚能沉心靜氣,是將瑣事順理成章地扔給天道了。他們並無太多牽掛,不將心繫蒼生為第一要義。說是淡漠也好,聰慧也罷,但行分內之事。
佛門眾人只得就此謝過。
風浮濯心憂此事,但五十年佛門大開時,也留了幾個有些佛緣的弟子。她們由風浮濯帶領,需共同修葺佛像後,再行旁事。
風浮濯幾次運起靈力,佛像尚未恢復如初。反觀剛入門的弟子,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他當機立斷,跪倒萬丈佛像之下。
不知事的弟子以為犯了忌諱,惶恐不安,跟著跪倒。
弋禎法師的話別有深意:“佛的心裡都有一面明鏡,心裡有沒有錯,一照便知,若是模糊一片,便懷著困惑再看,待到何時想通透了,何時就擦淨了。”
是了。
風浮濯入佛門四百年,初回釀了大錯。
但他謹慎入微至此,卻就如那越擦越黑的鏡子,始終不知犯了什麼錯。
他終日不吃不喝,唇角平,遮著眼,周身生滿倒刺。從晨跪到晚,從月頭跪到月末,從十一月跪到臘月。
他人可靠,極是話少事多。當兩佛相對時,也不比先祖佛像低上一籌,倒像針鋒相對。修為不如他的、或是年歲稍小的晚輩,看不過眼,日日在他跟前勸誡。
而他,雙膝連成山,逆流的鮮血澆灌,佇立一方巍峨。
靜,卻可畏。
有人交頭接耳著:“倦空君這是得罪了誰?”
弋禎法師笑答:“他只會得罪自己。”
新來的女佛,法號為“萍罄”,“罄”有傾盡所有之意,因她生前,幫襯千百女子學文習字,又山水一程,桃李滿天下。壽終正寢後,掉了奈何橋的隊,隨了一隻引路的白骨蝶,就此來了歸寧。
佳節之時,歸寧上下不燃炮竹,卻吃齋飯。她端了幾個蘿蔔素圓子,來佛龕前放著,另一碗卻給了風浮濯。
萍罄笑臉迎人:“倦空君,弋禎法師拉不下臉,實則是讓我帶話,今兒除夕夜,便不必跪了,來吃個團圓飯罷?”
風浮濯不動:“倦空有錯。”
弋禎法師就在身後:“四百年了,你變了分毫嗎?我看是分毫沒有!若有些事你能想明白,也不至留在今日了。”
風浮濯靜默:“總能想明白的。”
弋禎法師鼻孔出氣:“浪費糧食的是你,目中無人的也是你,什麼都有你自成一派的道理,何時能想明白!”
風浮濯:“倦空知錯。”
弋禎法師擺擺手:“少跟我掰扯,你哪兒像知錯的模樣,說是‘何錯之有’,我還能信上兩分。”
風浮濯無以辯駁,卻將那碗接過,道了聲謝,嚼著還冒熱氣的圓子——弋禎法師此言,的確不假。
行事以來,他素來有自己的分寸。生父生母皆為旁人讚口不絕的好官,栽樹先立根,奈何二人蒙怨而終得早,風浮濯有心將此良風傳承,長成參天樹。
而今時過境遷,此個“心繫民生”的願景觸手可及,他卻茫然無依。
想來,是他,天性無緒,靠吃痛留得世間印記。
病卻綺麗,不去沉湎過往。
弋禎法師再未說什麼大道理,風浮濯的除夕夜有無陪襯通通無足輕重。他又在佛前跪了一夜,自當有始有終。
初一清早,他的腿已了無知覺,走半步,停一步,雙膝才不會再次被土地吸了進。
直至投身一派燥熱風裡,他手心出汗,當即覺察不對。
弋禎法師沉臉:“人間有難,不容小覷。倦空,此事你隨我一起。”
歸寧由此歸於寧靜。
如此人去樓空,是將他們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