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影憧憧(第1/3 頁)
火勢兇猛,似雄獅一吼,不慎燎去它眉眼一般的鬥角簷,天也起忌憚之心。直至磐中酒的大梁燒斷了一根,才激盪出滾滾濃煙。卻只是橫亙這二十一樓內,無一縷膽敢逃竄而出。
人非木石,火上身時,或慘叫不停、尋出生路,或拿拳頭、重物砸去門窗凍冰。可惜,曉撥雪的冰不因尋常火與蠻力融化,她索性眼不見心為淨,屏退了聲息,將一株雪蓮栽去門庭前,何時化了,以示何時了結此火。
這才專心守在望枯床前。
藤妖雖懼火,但有曉撥雪為她下的“昏睡禁制”。只管兩眼緊閉,便可酣睡一場。
歸根結底,是她們初害人間,沒有惡人本分。
既做了,就要杜絕悔過之心。
此夢,望枯只覺紛繁難耐。
原先入夢,還有吹蔓與巫山無限美景陪襯,而今她如今的夢裡,卻與外頭一樣,只剩下火了。大火燎上她的身,軀殼被撕扯,四分五裂成了死物一件。
她沒有恐懼之物,硬要拎出一個,那就是害怕巫山將她棄置。
而夢的盡頭,也沒有始終。
——倘若,這就是巫山因她行了惡事,而搖的警鈴呢?
“望枯。”
曉撥雪此聲清泠,澆平她的心頭火。
望枯睜開眼,入目也是她。
灼身的火去了,可飛煙還在。掠過那些烏瘴之氣,望枯順過焦而黝黑的天頂,看清了整間屋子。
屋內陳設,大多都燒得只剩骨幹,那青珠更是失了芳澤,唯有兩株水仙挺立。
望枯的意識隨之清明,渾身難以動彈,喉頭乾澀至極,她嗆了嗆,又覺衣裳也溼了大半。
曉撥雪不會自作主張,許是闌干外引來的救世水,讓她也沾了些光。
只見曉撥雪安然無恙,從汙濁裡緩緩走出,如月不滅:“醒了麼?”
望枯喑啞:“嗯。”
曉撥雪:“你的手臂與臉頰都燒傷了,我先為你醫治一番,省得傷了骨頭,還要另引禍亂。”
望枯從未與她說過“自身受了傷,人間也會被殘害”的身世之謎。
但曉撥雪心頭煞是明朗,什麼都懂。
說是醫治,她也自知靈力無用,便幻化出一盆冰水,用帕子粘溼,不曾擰乾水就輕覆蓋上樹皮似的燒痕,待到此皮軟了,才輕輕剝開,露出這片紅潤的、幾近滲出血的傷口。
望枯藏起抽痛,轉而翻找枕邊的若生堂,見它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師尊,幫我看看。”
曉撥雪拿過,只放膝上:“我已事先看過了,寬心,已顯了好些姓名。”
這方大石頭落地,望枯才展歡顏:“多少人?”
曉撥雪屏息一瞬:“很多人。”
望枯頗有訝異:“貴人們也沒法子躲麼?”
說罷,望枯後覺此話與“何不食肉糜”大差不差,隨即停了聲,悄悄掌嘴兩下。
曉撥雪:“望枯,我將皮外傷通通阻斷了,可以寬心了,只是這裡不太平,你我需快些行動了——筆墨已備好,可要我為你端來?”
望枯靠在床邊:“好。”
她伏在破爛被褥上攤開若生堂,一面十人,共有十頁紙,粗略計量,不少於兩百個姓名。再往後翻,竟還有數頁,簿子上卻畫了些惟妙惟肖的豬狗牛羊、蛇蟲鼠蟻,牲口就不計其數了。
恐是磐中酒上下,無一生還。
而再掃第二眼,頗有幾處引人矚目。
一、沃元芩之名位列榜首。
二、南下大雁從縱列,改為豎列一排。
三、僅有一人,名諱與眾不同,不知為何鍍了金,叫人望而生畏——“禹永樅”。
曉撥雪淨手時,輕瞥一眼:“望枯,不知你原先那商老闆可有與你說過,如今六州歸於昱朝,‘禹’為國姓,而國姓,凡皇帝、嫡系王孫才可冠之。而你剛好見過天子,自知先救何人。”
望枯並未落筆,合上簿子:“多謝師尊指點。”
……
單看名冊,還不足為據,望枯需眼見為實。
曉撥雪只好穩穩當當端著硯,再攙起人兒,從床邊挪去門旁。
這門燒得搖搖欲墜,輕易推開後,二人鞋履上,還直挺挺倒下一具屍首。
並無屍首才古怪——於是二人面色不改,齊力掀開她畸形的身子。
此人面上積炭,雌雄莫辨。鶯黃小裙還未燒乾,琢身之物,盡是些釵子、翡翠,比昨夜更顯隆重。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