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會夢見伊甸之春嗎(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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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哥藉助科技的力量擺脫了基因病,擁有了與仿生人比肩的身體素質,大腦被科學家深度改造了,好在保留了十五年間所有的記憶。
&esp;&esp;他的中樞卡槽有一張特殊的記憶晶片,被博士取出來了,體積很小,容量卻深不可計。裡面記錄了他作為人的感情,成為改造人之後,再度理解它似乎成了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esp;&esp;父母早早離世,世界留給他的只有在前線生死不知的妹妹,和,一筆儲存在銀行的豐厚遺產。
&esp;&esp;他不打算取出來,而是寫了一封書信,簽了轉贈合同,打算將屬於他的那份遺產全額贈送給妹妹。妹妹……他的心口忽地一痛。不是手術後恢復期癒合的餘痛,而是某種更陳舊的痛楚。
&esp;&esp;“我可以看看嗎?”他指了指晶片,問博士。
&esp;&esp;博士扶了扶眼鏡,和藹道,“沒問題。”
&esp;&esp;在博士的敘述裡,他從小就是個體弱的孩子,罹患某種基因病,宛如童話裡的睡美人。
&esp;&esp;博士身為父母共同的友人,在友人們相繼離世後,有著將他們留下的兩個孩子撫養成人的義務。
&esp;&esp;從七歲到十八歲,只有博士和妹妹偶爾會來醫院探望他。博士工作繁忙,更多時候是妹妹獨自前來,在病房裡寫完家庭作業。
&esp;&esp;他多想看看她的樣貌,然而在他狹窄的視野裡,迷霧深如海心永恆的漩渦,唯有船前孤懸一盞飄忽不定的風燈。他有時昏迷很久,有時清醒不能睡去,碎花窗簾永是倦怠地飄搖。紫丁香倚向檯燈,隱約像是聞見露水純淨的味道,午後金色的日影注入窗檻,照亮女孩子頰側細細的絨毛。
&esp;&esp;她削了個蘋果,自己反倒偷吃了一大半。
&esp;&esp;又翻出老師批改過的試卷,在他臉上晃了一晃,以便那與零鴨蛋相差無幾的個位數有人共賞。
&esp;&esp;“哥哥,別告訴博士。”她咳了一聲,“他說我要是再考不及格,就要沒收我今年的壓歲錢。”
&esp;&esp;“我就是學不會嘛……”
&esp;&esp;他失笑,在心裡說道,那你求我一下。
&esp;&esp;“哥哥,”她做賊似的親了他一口,“求你了。”
&esp;&esp;在他成人那天,妹妹又來了,提著一盒價格昂貴的巧克力蛋糕。他睡著了,卻仍有清醒的意識,寂寞地爬上窗簾,與她肩上鮮亮的紅絲帶遙遙地對視。
&esp;&esp;他忽然意識到,她剪了短髮。就像媽媽一樣。
&esp;&esp;妹妹不是個很安靜的人,默默挖了一塊蛋糕,問他吃嗎,很貴的。他當然不能回話,她孤獨地問了幾遍,又問,“哥,你在聽我說話嗎?”
&esp;&esp;哥哥說,我在聽。
&esp;&esp;她微笑起來,“你還要睡多久?”
&esp;&esp;哥哥說,你再等我一下。
&esp;&esp;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我…我很想媽媽。”
&esp;&esp;“有時候,也很想你……”
&esp;&esp;哥哥沉默不語。
&esp;&esp;消沉在蛋糕的香甜中融化,她很快重新振作起來,將奶油抹輕輕在他的鼻尖,“祝你生日快樂!”
&esp;&esp;你要走了嗎?他忽有所覺般問道。
&esp;&esp;“好啦,吃完蛋糕我就要走了。”她說。
&esp;&esp;……什麼時候回家?他試圖去抓她的手。
&esp;&esp;當然,這回還是什麼也沒有抓住。
&esp;&esp;她低頭看了看手掌,紙盒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掌心,一道傷痕突兀地橫貫而來,斷裂的命線慢慢被鮮血浸染。縱橫的紋路深深地鑿在肉裡,彷彿綿亙血的小河……啊,真是好不吉利。
&esp;&esp;她們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在親人的目送中走上既定的老路。父親送母親出征,在臨行前一遍又一遍地記住她的臉,不是為了在午夜中懷念,而是為了收斂她遺落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