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羨白玉杯(五)(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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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韓陰靠近窗子,向她傳奏。
&esp;&esp;李重螢撩了竹簾,往外虛虛一探,正巧瞧見那燒飯的老艄公。
&esp;&esp;烏木顏色的一支短篷,篷頂用的是輕省的蘆葦,蓬外放了泥巴小爐,用火慢慢煨著,借白如雪的蘆花一襯,倒也很有些暇逸的意境。
&esp;&esp;灶火燒得不旺,舳上炊煙裊裊,老翁興許是耳沉,身後這樣大的動靜,竟愣是沒回過頭。
&esp;&esp;她不急不緩,指了指那艄公,“等老人家用過飯,登舟往河心雪滿庵去。”
&esp;&esp;韓陰覷過去,雙眉一蹙,有心勸說,“主子千金之軀,焉有在這苦等的道理?奴婢想著,給這老丈幾塊碎銀,算是體恤生意不易,再將小舸討來一用……”
&esp;&esp;“不必。”
&esp;&esp;李重螢徑直截了話鋒,心中顯然很有計較。
&esp;&esp;用一樣的米,吃一樣的糧,飲一樣的水,貴胄與細民,又有哪裡不同?
&esp;&esp;大燕天子下降,遊蹤歷來只會落在嫡宗脈息所在的練京,唯有她這一朵金貴非常的奇葩,好似住不慣御庭似的,總想往外頭飛奔。
&esp;&esp;用檀娘娘的話來說,她不太像個皇帝,更像個上天入地的猴兒。
&esp;&esp;李重螢長嘆,確實不像。
&esp;&esp;目下儒家“君親師”的思潮已然初見苗頭,閭巷積以為常,廟堂假情應從,放眼兩京十三布政使司,王道蕩蕩,憚赫千里。遼東都司的燕似病,陝西甘州衛的李鄴,寧武關的慕容虛禧,兼之身在湖廣的李稱意,俱都尊奉練京。
&esp;&esp;各路王侯籌算詭詐,心懷許多鬼胎,畏忌的自然不是帳後聽政的失權天子,而是立在御座兩端,攝政竊命的閹寺與權奸。
&esp;&esp;廷臣同樣懼怯,唇劍舌槍日夜相對,能不怕嗎?
&esp;&esp;朝中奸黨日漸積多,清流蹙縮一隅,均勢支調不開,若有心運籌,少不了要往他處覓求臂助。
&esp;&esp;她這次出宮想是要有作為,藉助丞相之邀順勢從無數耳目盯梢中脫身,可惜現實枯瘦,依舊受錮無限。李重螢忽往遠處一眺,拂袖再一彈,猛然擊回竹簾,韓陰險些迎面受了這粗野的一拊。
&esp;&esp;簾片晃盪蕩搖了幾下,直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定住了。
&esp;&esp;他一怔,訕訕搓了搓眉毛邊緣,很徐緩的,一道血痕從日影中浮開。
&esp;&esp;韓陰心道:怪道督主要我小心看顧,主公陰晴不定,十分愛發脾氣,這滋味真是好受。
&esp;&esp;他是奴才,主人要他跪就跪,主人要他死就死,也不敢有絲毫怨言,只管插著袖子,很伶仃地站到後面去。
&esp;&esp;謝珣默然看了,心口說不來地有種悽楚的味道,“陛下還想著國事麼?”
&esp;&esp;“今天醒來之後就一直在想。”她舒展雙眉,“待會就不想了。”
&esp;&esp;他喟然長嘆,聲息緩緩,不再說話了。
&esp;&esp;又是半晌功夫,老翁忽熄了火,炊煙一時停住,顯然已經用過飯。
&esp;&esp;謝珣拂袖先出,也不用轎凳,自顧自奕奕下了車駕,轉身抬臂來扶李重螢。
&esp;&esp;那艄公戴著箬帽,面容模糊,只看得見笠簷下千萬深深的溝壑,一副耳聾目瞎的模樣。等好容易將話說清了,難處倒又起了風浪:細船小小一隻,就這點位置,實在容不下許多人。
&esp;&esp;他將取來的油紙傘擱在船頭,朝外環顧一圈,收住目光,吩咐道:“臣與陛下同往。”
&esp;&esp;這就是不要錦衣衛隨行的意思了。
&esp;&esp;韓陰略頓了下,心下惶急,嘴還未張,便被陛下輕飄飄的一聲“嗯”噎了回去。
&esp;&esp;他神采難看,上意和督主彷彿兩座自兩端裹挾而來的高山,逼他抉擇。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倒不是不能另想法子,只都是下策……勢必要鬧得不大愉快。
&esp;&esp;“喏。”韓陰無可奈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