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獵物(第1/2 頁)
二人穿過竹海,眼前便是一處豁然開朗,夏槐寧與啞奴都披著衣坐在門外烤火。
夏槐寧深看了眼齊知遠後,輯禮招呼黎奕:“小侯爺。”
黎奕躍身下馬,將烈日拴好後才去扶齊知遠,對著夏槐寧一點頭,算是回禮了。
夏槐寧像是沒看見,也不回禮:“家師近日常不得寐,今日聽聞小侯爺要來更是一早就梳洗,說要和小侯爺一敘。”
啞奴瞧出了夏槐寧的不高興,瞪眼齜牙地站在夏槐寧前面,將他護住。
不知是天冷,還是被啞奴嚇到了,齊知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夏槐寧將披著的外衣遞給齊知遠:“天冷露寒,披上吧。”
“不用了。”黎奕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齊知遠披上。
夏槐寧收好衣服,摸著啞奴垂散的髮絲,哄道:“乖啞兒,那是思思啊,他們都是先生的客人。”
楊奇嘶啞的聲音從內傳出:“是黎家兒郎嗎?快進來吧。”
竹屋內燭豆閃爍,等黎奕和齊知遠落座後,楊奇道:“近日我這敝廬很是熱鬧,宮中人就來了好幾撥,有冷嘲熱諷的,有雪中送炭的,還有好言相勸的,短短几日,就將我前幾十年的冷暖都重溫了一遍。我年輕時受過太后的恩,那日孫輔派人送信來,說朝中有變,我當即心中憤慨,沒有多想便領著一眾學子去面諫抗議,沒想到這一去成了別離,我作為先生,親手扼殺了學生,我心中有愧有悔,我愧對學生,也悔不當初,為何教出了那個逆徒!黎家兒郎,你可知我的箇中滋味?”
黎奕回道:“黎奕是個武將,只知道閣老德高望重,又曾授過聖上詩書,無論公私,都該禮待。”
黎奕挑明來意,楊奇也不再作態,直接問:“今日聖上派你來是何意?”
黎奕開口:“昨日宮中派人送來上好的傷藥和補品,聖上想知道為何先生概拒不收?”
楊奇搖頭苦笑:“那日你在場拼死相護,錦衣衛那刀如何能傷到我半分?你心中最為明瞭,聖上並非真心掛念我,只是要面子,怕人諫言他苛待了恩師。”
見楊奇面色鬱沉,齊知遠主動替楊奇斟茶,楊奇捻抹杯身,將茶推到黎奕面前:“黎家兒郎,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在保和殿偏幫我?”
黎奕也不推辭,坦然答道:“黎奕敬重楊閣老敢於人先,誓死捍衛的精神。上半年我與知遠同去均州查辦白家一案時,額日勒幫各個手持銅器所鍛造的刀劍,我朝兵士卻只能用鐵器鍛造的兵刃,兩者相擊,鐵器脆斷易折,若是在戰場上,我朝兵士就是刀俎魚肉。我父過去曾屢次寫信上諫,求皇上開放銅礦供需軍中使用,可迴音卻如大海落針。秋日宴那日若家父在場,定會與閣老同立而行。”
“大元的脊骨還在!”楊奇聽完眼眶含淚,長嘆一口濁氣,“那日我隨孫輔去保和殿,一是為了太后的恩情,二是因為我得知聖上要賣銅礦,如今銅礦買賣文書已寫,木已成舟。”
一直沉默的齊知遠突然開口道:“也並非板上釘釘。”
“王文今被殺,王林被革職押入獄司,可若此案只是普通的革職辦理,那此案已然證據確鑿,昨日就該畫押審結,倘若劉譽在中間走動,王林最好的結果便是儘快流放蜀地,可如今王林被關在獄司,劉譽不聞不問,就連大理寺送來的認罪狀都是空白。”齊知遠頓了頓,“我心中猜測,二百萬銅礦或許沒有不翼而飛,之前聖上想賣銅礦,但是沒有天子璽,就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拿到這批銅礦,所以才假借丟失之名藏匿銅礦,如今太后已逝,聖上再無後顧之憂,大可讓這批銅礦面世,還好方便運輸,可幾天過去了,戶部始終沒有動靜。”
“近年興建道觀,國庫虧空得厲害,如果要想補上這些,的確要走戶部的賬。”黎奕沉思,“王氏兄弟是劉譽母族子弟,又跟隨劉譽多年,劉譽不可能見死不救,除非王林犯了他也沒辦法補救的大罪。”
王氏兄弟仗著劉譽這個靠山為非作歹多年,犯的罪行少說也又一籮筐,偏偏王林滑手,劉譽偏護,幾乎抓不到把柄。
“黎家兒郎,老夫有一事想請你幫忙。”楊奇看向黎奕,“老夫自講學以來,因信有教無類從而不計數聽學之人,我記著面諫時有幾個面生的學生也在其中,我眼花口濁,本想事後詢問齋長劉高適,誰曾想到……!”
黎奕瞭然:“閣老是想我統計死者的名冊。”
楊奇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禁掩面暗啜:“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既已成冤魂,至少讓老夫盡己所能撫卹他們在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