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生死(第1/1 頁)
前年黎奕帶來的孩子,說是草原上胡兒孃的兒子多吉。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胡兒娘說孩子在家餓得不行了,送來軍營裡混口飯吃。
“這次回去我給你記上一功。”葛囸滿手的草灰又往多吉臉上抹了一圈,等將人徹底抹成大花臉了,就算是承諾了,“小侯爺說了,這次有功的都有獎,讓小侯爺多給你發點銀子。”
多吉“嘿嘿”一笑,在黑夜裡露出兩排鋥亮的大牙:“銀子多多少少的無所謂,我就是想回家。俺娘說想我了。”
山下賽坎人救火的救火,拉糧草的拉糧草,見戰果不錯,葛囸讓多吉清點人數準備走人。
“還少兩個人。”多吉將人數又數了一遍,確定道,“他們負責南區的營帳,還沒回來。”
葛囸心中暗覺不妙,用“千里眼”看了一會兒,心中當下便沉下不少。
塔爾木老奸巨猾,都說狡兔三窟,他卻將糧草分散在正西,東南等六個方向,剛剛找糧草時他們就找得費勁,正因為南區正是最接近塔爾木的地盤,葛囸才特地派了兩個最有經驗的軍士,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騎在大西馬上的塔爾木面帶儺舞面具,手持長柄斧,眼看就要往南向的營帳去。
“是達瓦和羅布!”多吉將將人數數了一遍又一遍,向葛囸彙報,“少了達瓦和羅布!”
今日的二十輕騎都是葛囸欽點的人選,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葛囸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他記得達瓦的妻子下個月就要臨盆了,羅布的父親兩年前被賽坎人砍掉了雙腳。
剛出生的孩子不能沒了爹,殘廢的父親也需要兒子照料!
疆北的每一個軍士,都不能少!
葛囸手心滲汗,撥開繁雜的野草,黑夜之中,他悄然地站起了身。
鬼陀羅似與他有所感應,刀身微顫,迎著夜風發出沉沉的低鳴。這柄老夥計跟著他從戎十載,見慣了生死,卻始終熱血難涼。
葛囸說:“所有軍士匍匐向前,從東邊離開莒子河。”
多吉向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月色中天,長空如墨,熊熊烈火為波濤湍急的莒子河鑲上了粼粼的金邊。
“將軍。”多吉悄聲道,“走吧。”
打仗哪有不犧牲的?
只要打贏這一仗,疆北的後代再也不用上戰場。勞作的百姓也不會擔心會有人砍斷自己的雙腳。
“我從西邊迎戰塔爾木。我的老夥計說,在戰場上丟下兄弟逃跑的,都是孬種。我葛囸不能做孬種。”葛囸彎臂拭刀,往相反的方向去,“多吉,掩護好自己,等達瓦和羅布出來了,哪怕只剩下屍首,也要帶著他們離開莒子河。”
葛囸說:“等打贏了,讓達瓦回家,給兒子好好娶個名字!”
多吉想喊將軍,然而葛囸跑得飛快,他不知從哪牽了匹大西馬,從多吉所在的斜坡對面狂奔下了山。
一隻箭矢穩穩當當地釘在塔爾木的身前,攔住他撩開營帳簾的動作。
“塔爾木!”葛囸如嗜血閻王,手中長弓拉滿如月,腰間的鬼陀羅鋥光瓦亮,照明瞭他赤紅充血的雙目,“你爺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