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第1/1 頁)
>季窈停下腳步,看了眼神志不清的薛顯,低聲應諾,掉頭便拆了袖中裝有毒藥的紙包。
未曾想,灶房內的湯底火候未到,她便失了手。
“玉石俱焚,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有人抓住她的腕,引著她持毒的手遠離了灶臺。
來者是個粗布裙裳的庖婦,雖以布巾遮了半張臉,卻看得出目若晨宿,眉末藏鋒,舉手投足間透著股匪氣,必不是尋常婦人。
事已至此,猶如破甑,季窈反倒沒有太多顧慮,“若能手刃仇敵,玉石俱焚又如何?”
皰婦卻將一隻木符牌拋到桌上,直接了當地問:“為季家報仇,你是什麼人?”
上面明晃晃一個“喬”字,乃是喬良身死之夜留下的唯一物件。
季窈眸光波動,因方才自己的冒進而生了悔意,斂下聲音:“無所從來,不值一提。”
皰婦亦不深究,將木符牌推還給她,“拿好你的東西,低頭重新看一看你腳下的路,莫再入了死門。”
她的聲音猶在耳畔:“想拿薛顯的血祭候府滿門,如今還太早。”
還太早。
銷磨不得的恨意,如焚如燎的心緒,在這一句句的警醒中平息成海,最終化作裹著暗流與巨浪的溫馴。
季窈垂著眸,糾正道:“夫人為奴婢賜名阿檀。”
薛顯應了一句,不大在意的樣子,聲音沉下去,像是自語:“薛家的榮耀他不稀罕,偏為自己挑了一條峭如山巔的險絕之路……急功近利之舉,只盼他不會行差踏錯。”
燈影綽綽,忽明忽暗,遠處蟬鳴如泣,亭下的長草間蟲吟起伏,時而夾雜絡絲孃的振羽輕響。
“那相爺您呢?”季窈忽然出聲,“如若您行差踏錯,該當如何?”
季窈感覺到薛顯的目光倏爾轉向她,直直地,如利劍般刺在她的頭頂,似是因她的逾越而不虞。
少女不偏不倚抬頭仰視他,帶著種愚昧的天真與無畏,薛顯莫名從中覺出股似曾相識的悲涼來,罕見的沒有心生厭惡。
他將目光放輕,放軟,最終收回,“本相也曾經做錯過事、行錯過路,只是……”
薛顯不知為何要回她的話,堪堪收住了,轉而道:“人之一生蹤跡沉浮,心之所求不過一二,不必處處跼高蹐厚,可記住了?”
夏蟬嘶鳴的更加厲害,蟲吟相和,軒窗外飛蛾撲撞,一下一下,撞在屋內之人回稟的字句上。
“屬下無能,當年從季家搜出通敵信證的侍衛,前兩天本已摸到行跡,今日趕到時,人卻已經溺死在大江中了,據說是出行時失足落水,無人發現……”
薛辭年指尖閒閒把玩一枚玉墜,末糖色的玉沁,上雕一尾魚,魚身旁伴荷葉,在金色的火光下栩栩如生,“還真是陰魂不散。”
燭光不住跳動,點綴在少年如墨的鬢髮,垂眸含笑間,映得他昳麗的眉眼格外溫柔,若要仔細瞧去,才能發現其間的冷漠之色。
“不必查了。”他道。
“是……?”雨師及時反應過來,以為是自家主子說錯了,提醒道:“不必查?”
少年桃花眸微彎,“既然背後之人不願讓我們查,我們又何必多費周折?我瞧著,這頻繁出招的對手,倒比此事好查得多。”
雨師眼睛一亮,“主子英明!屬下這就去安排一場引蛇出洞的好戲!”
說罷昂昂出門去。
門樞合動間,忽聽得“噗”一聲,案上微弱的燈燭被風吹滅,四周隱沒在一片黑暗中。
少年面上笑意盡斂,隨意地倚靠椅背,窗外晃動的燈影不時從他的面容掠過,斑駁的光澤好似琥珀。
他靜靜的,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