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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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鄭成功冷笑一聲,直視著他:“玉石俱焚?還沒到窮途末路,你就先想著以身殉國了?”
&esp;&esp;張世傑寸步不讓:“擁天子之駕,移蹕海外,與亡國何異?我們在長久的飄零輾轉之後是怎樣一種狀態,你一個外人,根本無從知曉,你道為何史書上會有十萬人民一起投海?只因我們死也要死在故土,魂歸故里——你完全無法理解!”
&esp;&esp;他這句話,正正好好戳到了鄭成功的內心深處。
&esp;&esp;南明永曆帝,可不就是慌不擇路逃入緬甸,成為天下笑柄的麼?
&esp;&esp;鄭成功神色驟然冷凝,眸中有霜風凜嚴,如高寒的雲中古塔般,無聲與萬丈碧海青天森然對峙。
&esp;&esp;他一字一句道:
&esp;&esp;“本王當然理解,天下沒有人比本王更理解國破家亡、親友散盡、流離失所、萬念俱灰,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esp;&esp;“宋之覆滅,是夷狄第一次入主中原,而之後的大明覆滅,是第二次。”
&esp;&esp;“我見過兵燹縱橫,見過百姓淒涼,見過城破人亡屍骨如山,見過王氣凋傷一敗塗地,也見過城池作陵谷,廣廈變丘墟,千里絕人煙,而我出生入死,極力想要保護的人,終究在我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死去。”
&esp;&esp;他的聲音陡然揚起,似是壓抑不住怒火:
&esp;&esp;“但凡你們還有一絲希望,就絕不該放棄,比起一國的存亡絕續,任何所謂的正統之念、故土之思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esp;&esp;“若是我當年有現在這般的力量,我便是身穿白刃、埋骨成灰,也要拼死護送我的君王南逃……可是,太晚了,等我成長起來,一切都來不及了,那時我看著他在我面前被萬箭穿心,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esp;&esp;崖海之上,潮聲如奏。
&esp;&esp;鄭成功分明坐在這裡,卻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烈火沖天。
&esp;&esp;清軍亂箭如雨下,他在叢林的掩護下飛快地行軍穿行,可是等他趕到的時候,只有熾焰吞天噬地,燒盡了所有的一切。
&esp;&esp;隆武帝就躺在那裡,身上扎滿了箭鏃,無聲無息。
&esp;&esp;鄭成功當時呆立了許久,直到灰燼落滿了衣衫,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esp;&esp;既然父皇死了,從此我就代你而戰,我的人生就是你的人生。
&esp;&esp;驅除韃虜、反清復明、光復河山,這些你想做,卻來不及去做的事,我都會用餘生為你一一實現。
&esp;&esp;可是……終究是力有不逮。
&esp;&esp;如果沒有天幕的出現,他將會在兩年後含恨而終,以一州之地對抗清兵舉國,能高舉自身旗幟不倒,就已經是極限了。
&esp;&esp;此刻,鄭成功的聲音輕輕起了波瀾:“我是救不了他,救不了大明,可我——”
&esp;&esp;他閉了閉眼:“我還想試著來救一救你們。”
&esp;&esp;在鄭成功看來,崖山是一個還沒有走向末路的南明。
&esp;&esp;在南明的時代,已經完全無法再從頭開始海外建國了,縱然他日後能打下呂宋和其他地區,也只能作為孤懸海上的一個基地,輔助日後反清,而不可能成為海外的又一個「明」國。
&esp;&esp;但崖山卻不一樣,崖山有十萬大宋軍民,只要這些人在,走到那裡都是「宋」。
&esp;&esp;忽有一隻手伸過來,很輕地撫了一下他的後背。
&esp;&esp;鄭成功愕然看去,見陸秀夫正望著他,溫和如春水柔波的眼眸中,盈盈地漾開了悲傷與嘆息之色。
&esp;&esp;“我很抱歉聽到這些……”
&esp;&esp;陸秀夫低低地說。
&esp;&esp;淚水從那雙清眸中滑落,他傾身過來,給了鄭成功一個短暫的擁抱,“你在未來那個與我們今日相似的境地中,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esp;&esp;鄭成功沉默了一會:“最苦的還是韃子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