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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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暮色初臨時分，早春的寒意仍徘徊在街角，路燈次第亮起，將濡溼的柏油路面浸染成流動的碎銀。陳越與李旻踏進擷芳餐廳時，門匾題字古樸雅緻的鎏金紋路正泛著幽光。琥珀色燈光漫過櫸木格柵，在青瓷餐具上折出溫潤的弧度。

&esp;&esp;李旻臨窗落座時，垂墜的窗簾在她頸側投下淡影。她眉眼低垂似在端詳骨瓷茶具，唯有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外套下襬的紐扣，洩露了端方儀態下的細微漣漪。

&esp;&esp;服務員遞來選單的瞬間，陳越只掃了一眼，便脫口報出三道菜名。

&esp;&esp;“不看選單？”李旻抬眼時，茶湯在瓷杯中晃出細小的金色漩渦。

&esp;&esp;“不用，”他指尖輕叩桌沿，“您應該會喜歡。”

&esp;&esp;李旻微微一怔，隨後低下頭，輕抿一口杯中的茶水，並未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esp;&esp;菜餚陸續端了上來，都是些經典的本幫菜，色澤誘人，香氣撲鼻。陳越一邊為李旻佈菜，一邊與她聊起在波士頓求學的經歷。

&esp;&esp;當她用虎口虛虛攏住茶盞，當他看見指尖熟悉的印記，十年光陰築起的高牆便轟然坍圮。

&esp;&esp;理智在提醒他保持分寸，可身體卻背叛得徹底。這些年的時間、距離以及那些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彷彿在她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此刻，他只覺得，她的存在便已足夠，足夠讓他將所有過往拋諸腦後，只想與她待在一起，無關過去，無關未來。

&esp;&esp;而另一邊，更讓陳越無法忽視的，是李旻的細微反應。

&esp;&esp;她最初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可當話題滑向大學時代的跨年夜時，他捕捉到，她突然伸手去撩並不存在的碎髮——第三次了。

&esp;&esp;陳越低頭喝了一口茶，他意識到，她同樣並未完全從他們的過去中抽身。

&esp;&esp;這個認知讓陳越的胸口微微發熱，同時也讓他的內心愈發堅定。

&esp;&esp;既然十年後他們仍然對彼此有著深刻的感情，那麼無論如何，他都要留在她身邊。無論過去的時間如何流逝，無論他們之間的裂痕是否徹底癒合，他都不會再讓她離開。

&esp;&esp;然而，如何靠近她？如何讓她卸下防備？陳越垂眸，目光落在桌面，一時間竟有些茫然。

&esp;&esp;作為演算法工程師，他能用神經網路預測使用者行為，卻解不開眼前這道送分題。感情履歷表上唯一的記錄，依然是十八歲那年戛然而止的初戀。

&esp;&esp;他的情感啟蒙、慾望和迷惘，全部都與她緊密交織在一起。

&esp;&esp;唯一能夠參照的，只有他們曾經的那段過往。

&esp;&esp;他回想起高中時的每一個細節。那時的他是內斂的、溫和的，帶著少年人的靦腆與分寸。他的純粹吸引了李旻，將他一步步引入自己的世界，彼此間的關係既危險又甜蜜。

&esp;&esp;那麼，這一次，他可以將這條軌跡重走一遍。他會用她熟悉的一切，讓她再次陷入其中。

&esp;&esp;服務員放下青瓷碗的瞬間，兩雙手同時探向湯匙。陳越的指節擦過李旻微涼的指尖，像無意間撥動了琴絃。李旻倏地縮回手，拇指無意識地掐住食指關節，低頭時一縷碎髮從耳後滑落，在蒸騰的熱氣裡晃動。

&esp;&esp;陳越同步收回胳膊，喉結輕輕滾動。他盯著碗裡浮沉的酒釀圓子，白玉似的糯米糰正冒著絲絲甜香。

&esp;&esp;“您先。”他盯著茶盞裡沉浮的碧螺春，刻意讓聲線多顫半拍。指腹蹭過粗陶杯壁的裂釉處，粗糲的觸感提醒他保持呼吸頻率。這場戲他已排練過千百遍，連睫毛垂落的弧度都計算妥當，可當真實觸到她面板溫度時，掌心滲出的薄汗竟有七分是真。

&esp;&esp;李旻舀起圓子時，桂花蜜順著瓷勺滴落，在碗裡漾開淺金色的漣漪。她垂眼抿了一口熱氣燻得微紅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觸碰時的涼意。

&esp;&esp;“現在帶畢業班很累吧？”陳越轉著茶杯，水珠在杯底聚了又散。玻璃轉盤上的清蒸魚騰起白霧，蔥絲蜷曲著落在魚眼旁——那道是她從前最愛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