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三)(第1/2 頁)
</dt>
&esp;&esp;高三後的那個夏天,根據報送協議,陳越順利進入了全國最好的學府——京大,走進了以蔡元培老校長命名的書院。這本該是一個少年從荊棘中走向光明的時刻,可對陳越而言,這段旅程更像是從一個深淵逃向另一個深淵。
&esp;&esp;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踏入京大的那一刻,那是一個晴朗的初秋上午。京大校門前懸掛著迎接新生的橫幅,陽光灑在古色古香的建築上,映照出一種莊嚴的氛圍。周圍是一張張興奮的臉龐,新生的歡聲笑語與家長的叮囑交織在一起。然而,這一切對陳越而言,彷彿隔著一層玻璃。他拎著行李箱,低著頭,穿過人群,步履僵硬而沉默。
&esp;&esp;作為前國家隊成員,陳越被邀請作為新生代表參加學校的座談會。他坐在發言席上,面對臺下幾十雙目光,語氣平穩,從容地談起學習的規劃與對大學生活的期待。
&esp;&esp;可當他從發言席走回座位,迎著熱情的新生和讚許的導師,他的胸膛裡卻空空如也,手也在背後微微發顫。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的“從容”不過是一層鏡面,裂痕之下的荒蕪無人知曉。
&esp;&esp;手抖的毛病,大概是從十八歲生日那件事之後開始的。高三無數個日夜,實驗室明亮的光線下,握著滴定管的手不聽使喚地微微發抖,試劑沿著邊緣緩慢滑下。他將滴管放在實驗架上,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攥緊雙手,試圖讓它們平靜下來。那種無聲的顫抖,不止是手指的不安,而是心裡某種難以名狀的破裂。他曾經深愛化學,迷醉於分子的排列與反應的奇妙,可從某個瞬間起,實驗臺前的每一個場景都變成了將拉回他痛苦深淵的誘發器。
&esp;&esp;因此,他在填報專業時沒有繼續選擇化學,而是轉向了數學。數學的冷靜與抽象讓他感到安全——既沒有實驗的場景,也沒有她。他告訴自己,這是新的開始。可實際上,他知道,這是他能想到的最體面的逃避。
&esp;&esp;大一時,陳越的日子並未因為新的領域而好轉。數學的邏輯讓他覺得腦海清明,但生活的其他部分依然昏暗不堪。他的睡眠問題也從高三延續到了大學,每一個夜晚,都像是試圖從夢魘中掙脫的拉鋸戰。
&esp;&esp;倒下的試劑瓶、被玻璃劃破的手,還有她的臉——那個他愛過、信任過、但最終將他推入深淵的人。這些畫面反覆在腦海中閃現,讓他無處可逃。每一次午夜從夢中驚醒,他都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喘息卻無法呼吸。
&esp;&esp;陳越不想吵醒宿舍裡的室友,於是他開始一個人深夜出門,未名湖成了他的港灣。那裡的湖水在夜晚微微起伏,湖岸的垂柳在風中搖曳,月光灑在水面上,帶著點冷清和疏遠。他沿著湖邊一步步地走,鞋底輕輕地踩在石子路上,偶爾停下來,將目光投向湖面,試圖藉此讓心慢慢平靜下來。
&esp;&esp;未名湖的夜晚平靜又冷清,偶爾有晚歸的學生路過,卻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站在湖邊、沉默凝視的人。月光灑在湖水上,蕩起一層層碎光。他站在湖邊,手插在口袋裡,頭低垂著,目光空洞。湖水的寧靜無法撫平他的內心,他甚至覺得,自己更像湖中的暗流,表面平靜,卻隱藏著無法名狀的湧動與掙扎。他試圖將腦海裡的一切推開,告訴自己——早就結束了,那個人早已不在。但記憶的潮水卻一次次將他淹沒。
&esp;&esp;這一切終於在某一天被打破。一次,室友半夜醒來,發現陳越的床空了。接連幾天後,室友在陽臺上撞見剛剛歸來的陳越。他衣著單薄,臉色蒼白,眼中佈滿血絲,整個人像是被夜色掏空了一樣。室友試探性地問:“陳越,你最近還好嗎?”
&esp;&esp;“沒事。”陳越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短。他低頭擦了擦臉,語氣透著疏離。
&esp;&esp;但室友沒有放棄。他在一次班級例會後悄悄向輔導員報告了陳越的不對勁:“他晚上總是跑出去,回來時臉色很差。我擔心他……”
&esp;&esp;輔導員以一種平和的方式找到了陳越。那天,她在書院的角落遞給他一杯熱水,輕聲問:“陳越,聽說你最近睡得不好?”
&esp;&esp;陳越沒有抬頭,只是用手指攥緊了水杯,“沒事老師,我挺好的。”
&esp;&esp;輔導員沒有追問,而是耐心地說道:“陳越,你可以試試和心理諮詢師聊聊,我陪你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