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呆魚(第1/1 頁)
>丹紅生了氣性,不再看王槊。
王槊則是沉默地收拾殘局,丹紅聽見水聲,微微瞟一眼,瞧見王槊正在清洗那方布子,洗淨擰乾後又搭在架子上,布子冒著一層暖融融的熱氣。
她稍微有些出神。
方才……他是注意到自己的嫌棄了嗎?
丹紅收回視線,她聽見王槊平靜的聲音:“我重新煮一碗藥。”
緊接著是開門、關門的動靜。
王槊走後,劉珠停了抖腿的動作,下巴一揚,問:“叫王槊伺候的舒坦不?”
丹紅回以皮笑肉不笑的上揚嘴角。
下一碗藥,王槊沒盛那麼滿,不過丹紅掃了一眼,他就欲蓋彌彰的主動解釋:“你方才喝了一口,就不需要盛那麼多,藥不可服過量。”
丹紅挑眉,從王槊手中接過藥碗,仰頭一口飲盡,在此期間,她雖然眉間緊蹙著,眼睛卻一直睜著,定定地看向王槊。
如同勾魂奪魄的鎖鏈,能讓任何被注視的人頃刻間沉溺於似水眼波中。
可王槊接過空藥碗後迅速偏開視線,拿著藥碗匆匆離開。
丹紅回味著口腔中殘餘的苦藥味,輕輕“呸”了一口。
她真是叫王槊的母親激到,才做出這些沒什麼必要的事情,王槊此人,本就是心甘情願掛在鉤上的笨魚,根本不需要自己勞心費神。
鉤子伸得太多,反倒容易嚇跑他。
故王槊再進來時,丹紅開門見山,用溫和客氣的語氣詢問他能不能帶自己一同回雁村。
王槊似乎想到什麼,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丹紅以為他不情願,預備再勸說幾句,他又一口答應下來。
帶上醫館大夫給開的藥後,丹紅與劉珠同坐在牛車上。
劉老太雖看丹紅不順眼,也沒在這冰天雪地攆她走,只是車篷裡的氣氛很是冷淡。
但丹紅的心是熱的。
儘管她一點兒都不懷念北州的風雪嚴寒、戰亂饑荒,但一想到可以見到闊別十三載的母親,她便覺得無比激動。
她想象著母親如今的模樣——一定又老又醜,沒了丈夫、賣了女兒,她身無長物,很快就會把錢花完,辛苦勞作無人幫襯,風霜在臉上雕刻,絕刻不出年輕時候的風姿。
她又想象著和母親相見的場景——母親一定很後悔當初賣了自己,她總說養不活丹紅,可只要她們母女倆在一起,困難一塊抗,哪裡會讓她獨身渡過這麼多年歲月?
丹紅又覺得母親好命,年紀大了還能白得一個閨女贍養,這閨女雖說不算衣錦還鄉,但好歹揣了幾張銀票,夠她舒舒服服安享晚年。
她關於母親想了很多很多,這些內容堆集在心口,滿到要溢位來。
溢到嘴邊,化做一句顫抖的話:“我娘,現在怎麼樣?”
牛車裡依舊沉默。
牛蹄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是沙沙的聲音,車篷吱呀作響,搖搖欲墜。
這份不同尋常的沉默終於擊破她最後的幻想。
丹紅閉上眼睛,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流下來:“要我回去親眼看看嗎?”
好半天,劉老太才嘆了口氣,說:“你娘她……在賣掉你後不久,就走了。”
“去哪兒了?”丹紅笑著歪頭問,紅紅的眼眶還不住向下淌著眼淚。
劉老太又沉默好一陣,才說:“去地下了。”
丹紅笑著,卻覺得耳邊陣陣轟鳴,什麼話都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