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別走(第1/1 頁)
約是黑暗放大了人心的恐懼,丹紅下意識在旁邊摸索,柔軟的指腹觸控到一片粗糙的溫熱面板後,像摸到火星子一樣迅速抽回。
王槊,就睡在她旁邊?
丹紅一下子嚇清醒,再睡不著。
她坐直,衝著眼前黑漆漆一片說:“王槊?”
過了一會兒,一聲帶著幾分鼻音的含糊“嗯”應答出來。
丹紅清清腦子,再琢磨幾番遣詞用句,而後笑著說:“我迷迷糊糊翻身的時候碰到你的手,嚇了一跳。真的是你那就沒事了。我還沒跟人共處一室睡覺過呢。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又過了好一陣,丹紅聽見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王槊似乎拖拽著什麼東西遠去,聲音大概停留在丹紅一尺開外的地方。
然後她聽見王槊說:“抱歉,我明天把柴房收拾收拾。今晚請先將就一下。”
丹紅放心躺下了。
她當然不會覺得王槊是要她去睡柴房。
一夜好眠。
丹紅受夫人寵信那三年,日日睡得軟羅棉鋪,被關進牢裡後好幾天沒能睡著覺,再經過這麼多天的奔波,現在給她一張床,她就能睡得踏踏實實。
她和王槊醒過來的時間差不多。
王槊看到她醒過來還有些驚訝,畢竟他的記憶裡,丹紅還是那個四五歲賴在父母膝下睡到日上三竿的小丫頭。
他經常要站在丹紅窗下許久,才能等到她推開窗子,朝自己丟一樣東西。
也許是她昨日撿到的石頭,又可能是她母親為她織的平安結,抑或是她自己繡的歪七八扭的“花兒”,甚至可能是他昨日送給丹紅的東西。
總之,就是隨手丟的小玩意,王槊卻像是接到稀世珍寶一樣,歡天喜地揣到衣服內襯上縫的口袋裡,眼巴巴等著睡醒的丹紅出來拉他去玩。
丹紅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玩心。
不過那時候有些力氣的王槊常常要幫劉珠下地幹活,他們孤兒寡母,倘若不玩命的幹,恐怕連米湯都喝不上。
王槊回憶著過去,垂眸時神色惆悵。
這樣的神情當然逃不過丹紅的眼睛。
她起床整理完床鋪,隨後一邊梳理自己的長髮,一邊說:“我在人家家裡幹活,常常天不亮就要起來,張羅著早飯,幫主人梳洗,等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離開後,才能和姐妹們去吃一口殘羹冷炙。”
倒也沒那麼慘。
不過是欺負王槊不清楚裡邊的內情。
王槊沒說什麼,只沉默著收拾自己的鋪蓋——晚點他還要去收拾柴房。
丹紅也不指望木訥呆板的王槊突然開竅,反正她知道自己說的話王槊都會聽進去,重逢到現在不過一日,她便對王槊有如此自信。
梳洗完以後,丹紅來回擺弄著自己身上這件髒衣服。
已經穿著它睡了一宿,這身衣服陪她熬過牢獄之災,趟過千山萬水,枕過冰天雪地,現在自己已經像個人了,這身衣服不要也罷。
王槊當然接收到丹紅這個動作傳達給他的訊息。
他將鋪蓋暫是放回櫃頂後,猶豫片刻,說:“不如你先換上我娘年輕時候的衣服?都是洗乾淨存放妥當的。”
丹紅欣然接受。
同時她又發現王槊的一個小特點。
像話癆,又不像話癆。
發現這一點的丹紅一個人悄悄笑起來。
沒想到她記憶裡最討厭、最貧瘠的故地,還有這樣一個有趣的傢伙。
不過這點發現趣味的快樂,在瞧見王槊抱來的舊衣服後,垮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