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無分別(第1/2 頁)
他的話終於被打斷了。
玉簫緩緩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根小指,連同那根小指一起的還有那枚眼熟的鋼刺。
他有些遲緩地抬起那隻握鞭的右手,這才發現那隻手只剩下四根手指。光禿禿的指跟處截面平整,過了片刻才滲出血來。
黑衣少年的聲音下一刻響起,帶著一股刺骨的冷意。
“你不該用她來威脅我。我不殺你,只是因為嫌麻煩罷了。”
冷汗自那玉簫額間低落,他強自鎮定,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若只有我一人知曉,你大可殺之而後快。只可惜,我家門主也瞧見了你那阿姊。若你殺了我,她定不會輕易放過你二人……”
“那便先殺你,再殺朱覆雪。”
少年說罷,似乎終於想通了這一困擾他一整夜的難題,那道桎梏在他身上的最後一道無形枷鎖也崩裂開來,他抖落刀尖上的血珠,就像一隻準備大開殺戒的野獸抖落毛尖上的塵埃一般。
玉簫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他攥著那隻流血不止的手,還在負隅頑抗著,只是這一回,他聲音中的顫抖再也無法掩飾。
“這裡、這裡是天下第一莊的地盤,你若殺了我,只怕也藏不了多久……”
“你可知荷花集市中為何總有寫著我名字的紙花?一朵被人領走,為何過上一段時日便會再次出現一朵?那些來殺我的人都去了何處?”
黑衣少年突然開口,那張有些麻木地臉上湧上些許嘲諷之意,彷彿他口中所言只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一件糟心事罷了。
“起先的幾年間,我確實為晴風散的事苦惱了很久。但之後我便漸漸掌握了這方法。若是最近手頭的藥吃緊了,我便尋個合適的時間地點現身一番,自然便會有人帶著藥送上門來。比我親自費勁心思去尋,可要方便得多。”
李樵說罷,不由自主地嘆口氣。
“沒遇到她之前,我便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我活了多久,便有多少似你這般貪婪愚蠢之人死在我的刀下。”黑衣少年緩緩抬起刀尖,兇狠的光自褐色的眼中閃過,“她是與我同路之人。你要她死,就是要我死。”
面對死亡的顫抖席捲了玉簫的身體,他幾乎要被這種令人無法呼吸的絕望壓垮,整個人先是踉蹌著退了半步,隨即突然癲狂起來,怨恨從那雙眼睛中迸發而出,好似淬了毒一般。
“你終於現出原形了,這才是天下第一莊走出去的人應該有的樣子。只是這副尊容只我一人瞧見是否太過可惜?你說你那好姐姐若是知曉你是個卑劣到連姓名也不配擁有的殺手,過往殺人無數,這般心狠、這般無情、這般不擇手段,她一個行醫問藥之人,會不會當即便覺得恐怖、覺得噁心,多一刻也不想同你待在一起……”
玉簫顯然還有許多惡毒言辭未能說出口,但這些言辭最終變成了一聲慘叫。
他失去了右手剩下的四根手指,只能將用那光禿禿的手掌杵在地上,但隨之而來的劇痛卻令他蜷縮起身體,避水的衣衫也沾上了灰塵,使得他看起來好似一隻在泥裡掙扎的蟲蟻。
但他口中仍叫囂著,眼神越發瘋狂。
“你折磨人的手段也不怎麼樣,還是你不敢殺我,所以便只能玩些爛把戲?”
“我用不著親手殺你。”李樵的目光落在他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上,聲音毫無起伏,“如今你這雙手已無法握起任何兵器,我便是將你放回去,你那門主可還會要你?離開了主人的庇護,你可能活過一個晚上?”
“我與門主如何,輪不到你在這裡說三道四。不過一隻沒人要的野狗罷了。你以為你解了晴風散,便能擺脫這一切、從此做個逍遙快活的普通人了嗎?”玉簫表情猙獰,一字一句都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你來自山莊,你我的命運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被決定了,誰也別想改變。”
李樵靜靜望著眼前的一幕,平靜的心緒突然泛起一種沒來由的噁心。
他實在太過熟悉這樣的情景,過往數年間,他曾無數次目睹這樣的一幕。他知道,如果他沒有逃離山莊、沒有認識師父、沒有獨自遊蕩世間這些年……沒有遇到她,那此刻在地上掙扎的人便會是他自己。
地上那惡毒的人就是他,他就是那玉簫。
他們本來並無分別。
鮮血自鏽刀上滴落,在地上積起一小灘血水。
黑衣少年低聲開口,似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早已離開了山莊。”
“離開了又如何?!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