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第1/1 頁)
歲了。
魏王妃之位就是一個燙手的金餑餑,誰都想咬上一口,誰都不能輕易得到。隴西李氏想要,博陵姜氏來爭;姜家捧到嘴邊,清河崔家必要阻攔。怎麼可能單憑一隻椋鳥就能定論?背後不知得有多少彎彎繞繞。
今朝她受了旨,哪怕僅僅是命她與謝寰共祭花朝節的敕旨,可這預兆著什麼眾人心知肚明的,此情此景,已經足夠將她架在風口浪尖,做那人人得而誅之的眾矢之的了。
最讓人惶惑的是謝寰執意要她入局,卻不肯將實情告知,這和把人蒙在麻布袋裡一點一點凌遲有何區別?
上一世姜含珮的訃告從北地傳來時,大房的伯父伯母那樣悲痛欲絕,汗青頭白之情,她現今還歷歷在目,縱使她能不顧自己,總不能不顧親長的一片養育之恩罷。
適時內使通傳,道是宴席將開,催促二人入席,姜聆月頭大如鬥,哪肯留在這裡受氣,一把掀開珠簾就要離去。
只是尚未穿過珠簾,就被身後人喚住:“女郎留步。孤在神龕下跪了一夜,傷處發作,腿腳掣痛,委實沒有力氣起身了。”
“懇請女郎幫扶一把。”
這時候轉了調子,自稱起孤了,無非是暗戳戳提點她二人的身份之別,叫她不得失了分寸。她背過身把臉皺作一團,啐道,這人竟還有兩副臉孔!
甭管她有多惱恨,身在禁廷就容不得她對著皇子撂臉,只得嚥了這口氣回去攙他一把。
她覷見謝寰起身時額角冒出的冷汗,身子也似將塌的高樓一般搖晃,即知他所言不虛,她抿緊嘴唇,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他的雙膝處。
謝寰膝上的舊傷正是三年前與虎搏鬥留下的,那一年例行春狩,她與阿兄走散,誤入亂林,正撞上逃出圍獵場的餓虎,如同貓撲耗子般直接向她撲來,她躲避不及,幸而遇見了趕來處理遺患的謝寰,僥倖留下一命。
不論謝寰箭術如何高超,當時不過是個半大少年,費了好一番力氣才降住那兩人高的餓虎,為此雙膝受了重傷,這些年試了許多奇珍藥材還是反覆,上一世甚至因著這傷拖死在了戰場。
她於此事有愧,良心不安,囁嚅了一會兒方道:“臣女曾在醫書讀過,髕骨承一身之重,極為繁複精巧,凡傷在此處多難痊癒,殿下傷得尤其重,何苦為了一道敕旨長跪不起呢?”
謝寰在男女之事確實守禮,縱讓她攙扶,手肘仍是竭力懸著,身體亦不會向她歪斜半分,然則方才還疾言厲色的女郎此刻又來勸誡他,顯然讓他有些意外,他怔了一會兒,垂著面慢慢笑起來,“女郎是因圍場上我助你脫困一事耿耿於懷麼?莫不是還覺得這傷是因你而起?”
“其實很不必如此,就算女郎當日不在場,我也會竭力處置那頭兇獸,圍場附近盡是老幼婦孺,豈能置之不理?”
姜聆月聽了,倒覺意外,不想他還將當日情形記得分明。
話雖如此,可若沒有她的闖入,謝寰等人完全有機會徐徐圖之,何必莽撞出手落了下乘。
許是觀她面色鬱郁,謝寰默了默,玩笑般轉了個話題:“不過跪上一跪,痛上一痛,算不得什麼。說來匪夷所思,我前日做了個怪夢,夢中奇絕驚險,比之鬥虎更勝上一籌,女郎想聽一聽麼?”
姜聆月自是無可無不可。
他就勢放緩了步子,沉吟了一會兒,方道:“夢裡是一個嚴冬,我身處北地戰場,遭心腹出賣,又逢舊傷復發,行軍不逮,困死在敵軍的圍剿之下。夢中種種,仿如親臨,我現今還記著那大雪落在血肉上的感覺,大抵是流血太多,竟不覺得冷,反而有些微的暖意呢。”
說著,他轉頭向她,淺色的瞳孔光華流轉,唇角抿出一個小小的笑渦:“女郎說,這夢,是不是古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