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第1/3 頁)
今春苦寒,入了二月京城天氣仍有些寒涼。
正屋裡才“請”出去一位徐家正牌千金小姐,加上隨從奴僕,一日處置了二十來人,這還只是頭一批。
留國公府許多年沒有如此大的風波了,家中僕從們皆有些心中惴惴,凝露在屋裡支起小爐子煮茶,悄悄抬眼覷看徐問真的面色。
徐問真眼簾微垂,一眼瞧不出喜怒,才更叫人心中沒底。
內外服侍的女使們皆屏聲息氣,屋裡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忽聽門吱吖一聲響,屋裡的掌事女使含霜打簾子進來,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娘子,十七娘子有些消熱了!”
徐問真已站起身:“醫官可看過了?”
“醫官說熱度既能稍微退些,便有好轉可圖,是好訊息。只是聽著喘息還有些不暢,但醫官說,先保住命來,餘者日後徐徐圖之。”含霜回道。
徐問真才稍感安心,預備要將好訊息報給祖母、母親兩處知道好安心些,到底還放心不下,又親自去安置十七娘的廂房看過。
小女孩將將五六歲,才要入學的年紀,便受了一場大苦,被親姐姐按著頭壓入水中,又不許人施救,自己在水裡掙扎得要沒氣力了才被婆子們撈上來,在鬼門關中熬了一天,嘴唇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臉頰卻泛著不正常的紅,憔悴得毫無生機。
熱雖然消了一些,探手一摸額頭還是燙得很。
徐問真越是瞧她的模樣,越惱十五孃的行狀,然而醫官在側,她還是整理好心情,與醫官說了些客氣話,將小妹的性命鄭重託付,又命人取來金銀財帛,親自行禮致謝。
林醫官往常負責照顧大長公主的身體,常來公府行走,對徐問真自然也十分熟悉,忙側身讓過,“真人多禮了,行醫施救是微臣分內之事,豈敢受您重禮?微臣一定盡全力施救,還請真人安心。只是水火無情,眼下散熱只能稱為僥倖,真正要謀好轉,還要託小娘子的福壽了。”
徐問真十七歲出家入道,當今親賜封號延春真人,外人多以此稱。
徐問真知道,雖然宮中醫官為求保全自己,一向不將事情往好講,但林醫官與徐家多年來往密切,眼下這種時候,說出的必定是準話。
所以他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徐問真聽罷,漸漸沉下心來,感覺心口悶悶地堵著,方才那一點歡喜也散盡了。
她與十七娘年歲相差太大,論起感情其實並不親密,但一,十七娘是她的親妹妹,她們是骨肉之親,十七娘年方垂髫,她怎忍心看著小小孩子夭折而去?
二來,十七娘是堂妹,被十叔母託付在家中,祖母年邁,便是託付給了她母親,若在京城中有了萬一,她母親對十叔母也無法交代。
感情與理智都無法接受最差的結果,徐問真深吸一口氣,剛要張口安撫林醫官並託他盡心為事,忽聽身後含霜驚呼:“小娘子?小娘子?林醫官快請來瞧瞧——”
二人都撲回去瞧,卻見十七娘呼吸忽急忽停,臉色一下被憋得青紫,似極痛苦的樣子,“嗬嗬”的聲音卡在喉間,也只是瞬息之間,就沒了聲息。
守在榻邊的醫女反應極快,已經渡氣施針,但和閻王搶命……總是看運氣更多一些。
林醫官上前摸十七娘的脈搏,然後面色微變,微微退了一步,向徐問真一低身。
徐問真萬萬不能接受如此的結果,方才還是要退熱了、情況有了好轉,怎麼轉眼之間就沒了命呢?
醫女是公府的人,方才轉瞬之間已經又渡過氣、又錘過十七娘的背、吹了耳朵施了針,將能使的法子都使了。
眼見小姑娘斷了氣,她咬著牙向徐問真道:“我還有一個法子,大娘子可敢用一用?”
“快說!”徐問真忙道。
醫女快速道:“民間有個土法子,說人剛嚥氣時,三魂七魄尚來不及脫身,此刻有個至親之人用力錘她的胸口三下,或許可以將三魂七魄召捆回來——說法雖說荒誕,但小娘子是嗆了水,雖然我們已經壓出許多水來,但現在呼吸不暢或許還是因為肺脈中有存水,這種情況下此法或可一用——”
事關小妹性命,火燒眉毛的關頭,徐問真沒等聽醫女解釋後面那許多,只聽完了法子,便咬著牙摟住已經逐漸失溫的十七娘,攥拳重重錘向十七娘的胸口。
她自幼精於騎射,力氣不小,此刻只抓著這一根救命稻草,錘下去的動作很快、很穩,然而到第三下時,懷裡摟著逐漸失去溫度的小妹,徐問真手臂也不由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