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小小山雀傳奇(整合版)(第1/10 頁)
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有時船隻往來,來匆匆,去匆匆,嘮叨幾句,轉身不留痕。
天上下著小雨,母親牽著孩子的手在街上跑,鞋子落在淺淺的水窪上,大的鞋子濺起的水花就大些,小的鞋子濺起的水花就小些。
即使用名為“親子”的橋樑連線,孤島也還是孤島。假以時日,鏽跡爬上橋樑,它自會斷掉。有時為了避免被牽連,是孤島的一側主動將橋推進海里。
她生在海邊,沒見過島,也沒見過橋。
自出生起便是孤島一座——也許以後也會一直持續下去。她不由得想,從罩衫下伸出手,雨落在手上,沁人心脾的涼。
是入冬的訊號。
有的孤島堆滿金銀珠寶,建滿高樓大廈,瑪瑙、水晶比天上的繁星更晃眼,藏駐的食物能餵飽四五頭巨龍,
但更多的孤島,湊不齊四面完整的牆壁,沒有一點庇寒用具。每到冬季,便有無數孤島沉入海中,也有許多孤島染上血痕。
……可也有這麼一些孤島,既沒有度過冬季的能力,也翹首期盼著春天的到來。
她自認不是那種期待春天的人,春夏秋冬,只是景色不一,倒也一樣的無聊,無趣,沒什麼盼頭。
但她從來沒這麼說出口,院裡有許多期待春天的孩子,神父會帶他們去踏青,聽初春的鳥鳴,看鬱金香花開……只是每年都會有孩子沒能挺過來。
“——買些報紙吧,先生。”她扯開嗓子喊,生澀的嗓子發出的輕柔呼喚,融化進街道的雨中,靜靜地消泯。
也有人朝她看來。舉著羊皮卷的,抬著手的,替人打著傘的,許多眼睛匆匆朝她一瞥,活像見了非法漁船後,島上哨塔掃過來的燈光。
不管他們眼中流露出的是憐憫也好,同情也好,厭惡也罷,只要她的手沒有不識好歹地搭上他們自認整潔的衣服——只要這艘非法漁船不靠上它的岸,它們就不會做出反應。
用眼睛去看,他們是那麼近,但中間卻隔著深邃的,可怕的,能把人活活吞沒的深海。
“給我來幾份。”
一隻小手抽走了一大半的報紙。他身後的人抽走了剩下的那些。
有時船隻會送來溫馨的使者——但基本只出現在書裡。
有時船隻送來的是手持彎刀或大斧,頭戴牛角帽的惡匪。
賈斯珀毫無疑問是後者。
報紙從他優雅的手中灑下,紙鋪在潮溼骯髒的水面上,很快就閱讀不了。
“怎麼,小山雀,現在想好好工作?非人的奸細。”賈斯珀嘴角嘲弄地勾起,右腳緩慢地踩給紙張踩上腳印。
“羅斯柴爾德家很會養狗。說的不錯,你笑得和你家門前的哈士奇一模一樣。”她闡述事實。
“……婊子……把她帶走。”
只是一街相隔的守衛倚著長戟睡著了。半小時前,他還從街頭走到巷尾,用潔白的高尚的手甲敲響商戶的門扉,小販的桌面,收取保護費。
他甚至不敢躲起來睡,他要時刻注意督查的聲音。
小山雀輕輕嘆了口氣,將兜帽再往下拉些。
縱使火光滔天,餓殍遍野,無非就是一地之災,沒有人會為她——一個異類——出頭。
她早該知道,也早知道。
——
教會的後室,懺悔室外點著蠟燭。
這是有人值守的訊號。
分明是微弱又冰冷的燭火,卻讓她打心底裡暖起來。
她合上教堂後門,花了許久時間整理好衣服——幸好沒破,動手的時候,她格外擔心這個。有些淤傷不要緊,甚至有些裂傷都還好,但不破洞的衣服可不剩幾件了。
她輕手輕腳開啟懺悔室的後門,走進去。
“噢……神父……我要向您懺悔……在決鬥場上,我僥倖贏了那一線優勢——我忽然想,我這一劍也許能封入他的喉,叫他永遠閉嘴,叫他的未婚妻與她的家族擇些別的選擇……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確實刺了下去。噢……神父,我現如今夢裡全是他的盔甲、那染血的、發出鏗鏘聲的鎧甲向我走來——我該如何是好?”
懺悔室外有人“誠心”禱告。
她聽出來,是希基亞拉尼··羅斯柴爾德,少見的長音節名,但就是因為少見,她才恰好記住——這名是“仰望天堂”的意思。
神父——這裡的神父給他開解起來,無非就是些開導的話。
溝通的過程,就是把橋伸向對方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