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念想(第1/2 頁)
楊守安最後還是上了阿四的“賊船”,在餓肚子和刨人祖墳之間,他更害怕前者,畢竟前者那是真能要他命。
兩人手持鐵鍬,跟在大部隊當中,今天的任務是給同村的老周家遷墳,完事後每人可以得到十五塊錢的報酬,可以說是價效比極高。
在三峽移民政策全面落地後,各地區清庫的工作也隨之展開,屆時175米以下的大部分人類生活的痕跡都會被拆除抹掉。
這樣做,一來是為了大壩建成後方便調控水位和流量,?減少泥沙淤積,?保障防洪安全,?改善航運條件;二來也可以保護水下環境,儘量做到不影響長江原有的生態系統。
國家大事,責無旁貸,這沒啥好說的。
不過相比於自己的房子和田地,村民們最先想到並且付諸行動的卻是那遍佈在大山裡的五萬多座墳墓。
按照巫山當地的習俗,遷墳必須遵守一套“嚴格”的流程。
先由家中男性年輕後輩在墳前放上一串掛鞭,然後再一層層挖去石頭和泥土,開啟墳冢,將先人的骸骨或是骨灰請入“簡殼”,最後再給這個大約一米長、三十厘米寬的長方形木匣罩上紅布,由眾人穩穩地抬起,方能遷移到新墳當中。
但幾萬座墳中很多都已經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找不到後輩或是家中已無男丁的比比皆是,其中還包括一些在戰爭年代為國捐軀的無名烈士墳墓。
政府所給的遷墳補助是每座墳一百塊,實際上的遷墳花費遠超這個數字,於是為了能夠讓先人安息,各家村子裡便開始“眾籌”請人遷墳。
這是那個年代少有的,能夠讓村民們自掏腰包來成全別人的事情,如果你要問為什麼?
他們大機率會這麼回答,“總不能以後有人問‘你們的祖先在哪裡?’,我們指著水庫說‘在水裡’吧。”
當然這些精神層面上的傳承並不能完全驅散此時楊守安心中的“忐忑”,按照雲陽村老人們的說法,外姓挖墳和女人挖墳一樣不吉利,容易引來墳地主人的“怒火”。
雖然是成長在紅星照耀下的堅定唯物主義者,但楊守安也深知這些在巫山口口相傳的“忠告”必定是源自上千年的“寶貴經驗”總結。
這不路才走到一半,他就忍不住又拉住阿四的胳膊,開口問道,“你不是說你準備了傢伙嗎?東西呢?現在就拿出來啊。”
阿四原本還有些扭捏,但當看到四周略顯荒涼的景象後,立馬從兜裡掏出了兩本紅色冊子。
冊子很薄,巴掌大小,上面金燦燦地印著書名——《共產黨宣言》。
“我從老書記的書架上偷來的,就兩本,我們一人一本,放心,我聽我爺爺說過,以前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只要把這書貼在胸口,就能刀槍不入。”
楊守安愣愣地接過冊子,看了眼作者那欄顯然是外國人的兩個名字,心裡的“不安”又多了幾分。
“哎喲,你就信我吧,你看我們現在是手裡有武器,心中有信仰,真要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搗亂,直接幹它。”
阿四把紅冊子塞到胸前的外插袋裡,舉了舉手裡的鐵鍬,信誓旦旦地說道。
興許是真的得到了先賢的保佑,接下來的山路格外好走,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目的地,這裡是雲陽村最大的墳地,大大小小安葬了上百人。
不同規格、不同年代的墓碑相互交錯,有些疏於打理,被雜草所淹沒,有些則是整潔如新,碑前還插著燃盡的高香。
墓碑的待遇便是家族香火的寫照,人丁興旺的自然感恩先祖的庇佑,年年祭拜,貢品不斷。
而那些為了生計遠走他鄉的多半是無暇顧及山裡的祖墳,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隔空磕幾個頭已經是最大的孝順。
不過今天楊守安和阿四要幫忙遷的墳的確有些特別,一連三塊墓碑明顯都是這些年才立起來的,但隊伍領頭,負責捧著“簡殼”的卻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
要知道就算家裡沒有男丁,也應該是年長者,至少是成年的大人來操辦儀式。
讓一個還沒長大的女娃來捧骨遷墳,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整個家族除了她以外,已經沒有可以出面的親眷了。
這讓同為孤兒的楊守安不由多看了那女孩幾眼,發現對方長得格外水靈,烏黑的長髮配上大大的眼睛,雖然還略顯稚嫩,但眉宇間的清秀已經開始嶄露頭角。
“那是老周家的獨苗,村裡人都喊她丫頭,墳裡埋的是她老漢,爺爺和婆婆。”
阿四適時的插嘴,他頭腦活絡,為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