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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陳牧成爬上床,兩條腿一盤。在昏紅昏黃,奄奄不明的燭火下看楊乘泯,看了很久,窗外不再有雨聲。
陳牧成猜想楊乘泯可能根本就沒想在床上睡,但這應該要和陳牧成同床沒有關係。是這裡太不乾淨,床單汙漬斑斑。楊乘泯也不太乾淨,衣服失色,渾得不像樣。
“哥,你去洗澡吧,我去給你買點東西。”他沓著鞋下去,敏捷迅速得不給楊乘泯回拒的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怨及與恨
楊乘泯洗完澡出來發現整張床變了一個景象。
原本零落著黃色印子的廉價白色床單,被藍色的,攜帶卡通圖案的新床單完全覆蓋,被子也變了,一張薄薄的,淺灰色的毛毯,有些木屑的味道,像被放了很久,但很乾淨和乾燥。
楊乘泯靠在衛生間門口問:“幹什麼?”
陳牧成往床裡面挪了挪,給楊乘泯留出來一半位置,看著他,心裡話吐了出來:“我怕你會覺得不乾淨。”
楊乘泯再怎麼有潔癖,都到這個地步了,這幾天什麼髒亂差沒見過,還有什麼可講究的。他放慢,很細地看了幾秒陳牧成,什麼也沒說,蚊香點燃,開了半扇窗戶,還是感覺有些悶熱。
楊乘泯隨手撿起陳牧成扔在地上的,床單裡面的硬紙片,折了一下。然後上床,在陳牧成旁邊躺下,那隻手留在半空。
楊乘泯早就發現陳牧成這個人很怕熱。也不是怕熱,是他這個人太熱,每次他靠近楊乘泯,率先而來的,就是他那股撲面,像火燙一般迎上來的體溫。後來楊乘泯或是抓他胳膊,或是牽他手,只要是觸碰他,都給楊乘泯同樣的感覺。
在這個有限的環境陳牧成應該會煎熬。楊乘泯一下一下,不緊不慢地對著陳牧成扇。
蠟燭滅了,陳牧成看不見楊乘泯,只能聽見那股動靜。他嫌太慢,往楊乘泯那邊靠了靠,心急地要拿過來自己扇。
黑暗中胡亂抓了一把,抓到楊乘泯的手,從手腕探進去,指尖勾到那把簡易扇子,不碰,反而故意撓了一下楊乘泯的手心。
楊乘泯無動於衷,只是語氣像嫌他煩似的:“你睡不睡?”
“我覺得我可能睡不著。”陳牧成又往裡,打滾一樣翻了來回。
具體為什麼睡不著沒說,楊乘泯也不好奇,還是隻管給他扇風。倒是陳牧成,這回兒轉了過來,朝著楊乘泯那面就沒再動過,嘟囔著:“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睡不著啊?”
“願意睡就睡。”楊乘泯說,“不願意睡就出去搬東西。”
“我不去。”陳牧成委委屈屈,對楊乘泯吐訴,“我都好幾天沒跟你說話了,那我想跟你說說話都不行啊。”
楊乘泯覺得陳牧成這個人嘴裡基本都是一些廢話,沒什麼可說的。但他這樣提了,楊乘泯便任他。
黑暗中容易昏沉,楊乘泯開了手電,放在一旁,聽陳牧成興致勃勃地說他這幾天都幹了什麼,吃了什麼,把家打掃的很乾淨。楊乘泯有一搭沒一搭地嗯著,想到日子,隨口問了句:“高考考了多少?”
陳牧成啞然,驀地不吱聲了。他一直以為楊東把前前後後所有事都告訴了楊乘泯,可現在聽起來楊乘泯好像並不知道他來他這兒的完整原因。
陳牧成仰著臉觀察楊乘泯,楊乘泯的眼睛很平靜地閉著,整個人很平緩很放鬆,似乎不是真的感興趣。
於是陳牧成如實說:“我沒去高考。”他猜測楊乘泯應該不會問他為什麼。
楊乘泯也確實沒問他為什麼。他只是睜開了眼,一言不發地看著陳牧成。
明明沉默,淡然似水,又鋒利不可擋,能洞穿陳牧成。無言,卻似是震耳欲聾,比開口發問還要逼迫。陳牧成縮著脖子,心虛一樣往下挪了挪。
難得楊乘泯主動想知道他一些什麼事情,陳牧成恨不得把他裡裡外外刨個乾淨展給楊乘泯。
只是。難得楊乘泯想知道。陳牧成害怕楊乘泯還想知道更多。
如果陳牧成說了,說他因為羅清才沒去高考。那楊乘泯會想知道羅清為什麼會這樣嗎。他會想知道他的媽媽為什麼會生病嗎。
那陳牧成能告訴他嗎。他能赤裸裸地跟他說,我媽這樣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的出現刺激到她,都是因為你我媽才精神不正常。
不可以。陳牧成怎麼可能這樣說。這是陳牧成和楊乘泯背後不可昭然若揭的東西,一旦揭開,放到明晃晃的地方去袒露,陳牧成和楊乘泯的關係就變味兒了。
陳牧成是個拎得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