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臺下四千(第1/2 頁)

在繁華都市的一隅，這家臺資企業分廠仿若一座工業巨獸蟄伏著，八千多張面孔穿梭其中，編織出複雜繁密的職場經緯。程宇所在的番禺分廠，僅是其龐大版圖在全國東南沿海的關鍵一子，兩片廠區涇渭分明，一邊是閃爍精密光芒、迭代迅速的數碼產品區，一邊是色彩斑斕、童趣滿溢的玩具生產區，程宇則執掌數碼區域帥印，36 條生產線如動脈縱橫，承載著三四千員工的生計與夢想，沉甸甸的責任每日破曉便壓上肩頭。

週一清晨，七點五十分，熹微晨光費力穿透薄霧，灑在分廠寬闊廣場上。員工們身著統一制服，佇列齊整得似等待檢閱的方陣，四千餘人匯聚的磅礴氣場，讓空氣都凝重幾分。前排高層管理幹部身姿筆挺，制服袖口與領口的精緻刺繡彰顯身份；後排部長神情冷峻，目光如隼審視全場；臺幹們交頭接耳，操著軟糯臺腔，時不時飄來幾句對這場“新人秀”的低語；再往後，層層疊疊的各級主管目光聚焦一點——那即將登臺的程宇。

程宇站在臺下側邊，手心滿是汗水，濡溼了發言稿邊緣，心臟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往昔管幾十、幾百人時的從容，此刻碎成粉末，面前這烏泱泱人海，仿若洶湧巨浪，要將他那點自信瞬間吞沒。當行政總部長洪亮嗓音喊出“請程科長上來講話”，他仿若被一股無形之力猛推，攥緊拳頭，深吸口氣，幾步跨上高臺，一把抓起大喇叭，憋足勁兒喊出：“同事們早，大家早！”那音量因緊張微微發顫，卻也在空曠廣場上炸出迴響。

開場寒暄後，程宇找回些許狀態，話語漸流暢：“這一個月，大夥實在給力！咱推行的改革，像一陣勁風，吹活了車間這潭春水。就說生產流程革新吧，打破舊有的工序壁壘，以前物料在各環節‘卡殼’，一等就是小半天，現在根據訂單靈活調配，物料流轉順當了，生產效率猛提 30！質量把控上，新增多層抽檢，不良品剛冒頭就被揪出來，不良率降了近兩成，客戶投訴直線下滑。還有現場管理，‘7s’強化執行，清掃、整頓不停歇，大夥工作環境敞亮了，精氣神兒也更足！”

說著，他目光巡場，與不少員工目光交匯，看到他們眼中微光，信心更盛，話鋒一轉：“可別鬆勁，小毛病還藏在旮旯。像下班隨手關燈，舉手之勞，別讓電耗成無底洞；交接工作更是重中之重，個別下崗幹部、員工，交接跟走過場似的，本子上空空蕩蕩，這哪行？咱得講規矩！”

話音剛落，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女工劉豔“噌”地站起，身形因激動有些顫抖，大聲反駁：“程科長，您這話可冤枉人！我咋沒交接？天天都交接，就上次您查那回，是您沒看到本子！”這話如一顆石子，在平靜湖面激起千層浪，四下議論聲嗡嗡而起。

程宇瞬間懵了，腦海中飛速閃過那次檢查，確實沒見交接記錄，卻沒料到背後另有隱情。劉豔在這廠紮根十餘年，從青澀女工熬成資深拉長，經驗是她最硬的底氣。程宇新官上任三把火，推行新規，嚴苛檢查，劉豔那傳統私下交接法首當其衝被批，憋悶已久的委屈此刻爆發，眼眶泛紅，直視程宇，大有討回公道之勢。

周邊員工們先是驚愕，交頭接耳聲此起彼伏。有人面露同情，小聲附和：“劉姐平時做事多靠譜，這次怕是誤會大了。”有人則事不關己，抱著看熱鬧心態，目光在兩人間來回遊移。前排幹部們神色各異，幾個本地老資歷嘴角微撇，似在暗忖這新人要如何收場；臺幹們則微微皺眉，對這突發狀況有些不悅，在他們觀念裡，基層員工當眾頂撞上司，簡直是目無紀律。

程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四千雙眼睛像聚光燈烤著他，背後高層審視目光似芒刺。短暫慌亂後，他定了定神，提高音量：“劉豔，先別急，我沒單說你，強調的是這普遍現象！交接不是私下默契，得落紙上，流程透明，領導有數，後續出問題也有跡可循，咱為的是車間順暢運轉，大夥都輕鬆，對吧？”

這話一出，議論聲漸息，員工們交頭接耳，多了幾分理解。劉豔咬著嘴唇，微微點頭，坐了回去。程宇趁熱打鐵，詳細闡釋交接流程最佳化方案，從物料盤點、裝置狀況到生產進度備註，鉅細靡遺，又穿插幾個因交接不清引發混亂的案例，生動鮮活，眾人聽得專注。

末了，程宇目光誠懇望向眾人：“我初來乍到，步子急了，對不住大夥。往後多溝通，一起把咱數碼區打造成王牌！犯錯不可怕，改了往前衝，月底績效優的，獎金絕不手軟！”掌聲轟然響起，起初稀稀落落，轉瞬如雷鳴，從隊伍前排席捲至後端，高層們也微微頷首。

程宇剛鬆口氣，卻並未就此鬆懈。待掌聲漸息，他清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