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凡鳥鎩羽玉龍寒(第3/8 頁)
城時天光一線,已是大雪節候。豐州下轄三縣,九原暫安,東南豐安縣轉運輜重、亦是長公主南行避禍途徑之地。有兵隨即發往。第三封信,就是這之後遞上堂來。
那是被敵軍扔下城牆的一領鳳袍,一領染血的鳳袍。
豐安陷落,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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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晚上戚晉才肯給人恢復公主身份,今兒一早就急著要出發趕兩日行程勝州連谷。又月餘吃不好睡不好,還忙裡忙外地受累,或許還在趙宅過了病氣,小之幾乎是啟程沒多久就發起燒,整個人沒精打采地、呼呼只管睡覺。幸有豐安縣就在東南方向,只消半個時辰路程就到。城池本就小,長街空曠,半點不問人聲,行車跑馬更格外暢快,沒幾步就是縣衙。豐安主簿東貫才得了親事府知會,趕忙肅正儀容、率了皂班衙役在此接應。木棠從馬車裡先探出頭來,短眉毛就皺了沒停。縣衙四進院落,坐東朝西,正門踏入左手牢獄、右手班房,各自人聲鼎沸;再向東過儀門南北兵曹法曹等各曹司倒是空空蕩蕩,大門有開有關,但見案上凌亂,卻不聞人影往來;再向外據說建有兩列吏舍,以供值守歇夜方便,現下大多也都空著;向東,迎面終於得見衙門公堂,卻連門都合上;南北銀局稅庫如今承接著東路輜重轉運,該說是倉滿囤流,把守卻委實疏鬆。最後一進自然是縣令私宅。正房已被騰出,縣令本人倒是不見蹤影。忙於民事,一時不得抽身拜見——主簿如斯連聲致歉。郎中即刻便到,庶僕衙役隨意差遣就是。他說話這功夫,文雀已將小之一身鳳袍解了收好,扶人掖了被角睡好;門外親事府各自排版散開,木棠悄悄就門偷看兩眼,又被匆忙進門來送茶的庶僕撞個肩膀。文雀眼見瞧她心猿意馬,尖嗓子脫口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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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的官老爺勤政愛民,一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連殿下來了也要入鄉隨俗,門口那丫頭看也躍躍欲試哩!”
這刻薄話本是打趣,主簿卻直當她不滿縣令怠慢,登時冷汗連連:
“長公主駕臨,太爺是該來親迎不錯……實在、今日太不湊巧。馬上大雪節候呢,黃河就快凍結,太爺帶了一班兄弟和鄉官得趕時間要捉魚去。過冬的糧,得顧著豐安上下八百戶,一絲一毫懈怠不得,得請長公主多多包涵!”
同樣北鄰黃河,九原郡靠軍吃軍大可一勞永逸,豐安縣靠水吃水,這結冰期就成了大問題。今歲天氣嫌暖,到小雪才連雨待雪落了點敷衍了事,黃河這兩日才開始流凌,難怪合衙屬眾傾巢而出,連城裡似乎都沒剩幾個人。木棠於是自然也要去看看,身子才滑溜溜蹭過門檻,主簿立刻就高聲將她喊住。
“我、想、走走……隨便看看……不方便嗎?”
“這實在是對不住。”主簿撐著笑臉,對她這無名丫頭依然要軟些說話,“城中現正在戒嚴,無令出街乃是違律,徒刑起步。姑娘初來乍到,班房弟兄尚不識得。萬一有個衝撞,豈不壞事!”
這倒是駭人聽聞。竟然比九原還要風聲鶴唳,是因為有輜重囤存,才上綱上線至此?木棠摸著腰間還拴著的九原縣行走令牌,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想討個類似憑依。主簿先迎了郎中進門,請她出院來又是擺手又是作揖,難為得很。據他說便是吏員衙役,自由出入的明符也非隨身攜帶;得提前報主官核實,記錄日期因由及地點,當面發、時過即還,且需勘合仔細,如有申請不合之處還得縣丞垂詢。不在縣中公幹的,要一份明符更是難上加難,得由戶曹法曹一一審過,再報由縣令核准後親自簽發。不等木棠驚詫,院門執勤的童昌琳先招乎起一對胖耳朵,嚇白一張臉:
“沒事找事,不是光給人罪受!又不是州城,這般謹慎要怎得?”
“正因不是州城,沒有趙夫子澤被,才不得不嚴峻律法,”主簿說得搖頭,“否則,豐安何以至今日?”
他口中苟延殘喘的今日,縣獄人滿為患、滿城街巷空空。每十日縣衙會著人往各家各戶送了魚米食糧;豐安百姓自家開掘掩藏之所,不得出外一步。雲頭鳥雀希聲,雲下人心浮動。今日鄰里閒談是過,明日逾牆探親便是罪;怠工壯年入獄勞作,老幼婦孺醃肉做飯納冬衣也不可停歇;但有不滿衙役立時上門警告,若言語不忿那更是就罪無可逭。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豐安縣分明已然千瘡百孔,縣令卻硬生生靠著嚴刑峻法四面亡羊補牢——似這般愈演愈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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