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火滿廬燈滿樓(第4/6 頁)
下都道她辛苦,獨獨皇帝會覺著羨慕。
秦家兄弟畢竟還有母親在堂,還有任性而為的資本。他卻已經什麼都不剩。
如今的木棠是否也是這樣,會羨慕良寶林、羨慕段孺人、甚至羨慕薛氏、羨慕小郡主?她抑或將選擇逃避、將陷於憤怒?荊風無從得知,因為對面一路上累過了勁似的,眯眼只管睡覺。午後他安頓執乘親事找處驛館歇下,叫她不醒終於伸手去輕拍時候,這才驚覺這丫頭不知何時已發起低熱。木棠恰巧睜開眼睛,默默卻只抱臂一縮:
“我沒事,不打緊。”
她說著眼神向外一送,剎那間卻好像明白了些什麼;接著明明有所畏懼,卻還是一扭身挨下車轅;驛丁前來牽了馬,她卻不進驛館,反依著官道繼續走;荊風將她喊住,她竟回身行下大禮,認真得令親事典軍都要打個寒戰。
他恍然倒退一步。對面抬起頭來。在那一瞬眼神的交錯裡,她的歉疚與羞恥化為試探,他的同情和擔憂卻變成躲閃。於是短短一瞬間,在北風吹起、越過千萬寒山的一瞬間。他說不出口的話已說盡了;她不願聽到的事實已經講明瞭。
那封寄給孃親的信,是再也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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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蠻的家很遠,木棠的家很近。遠到她三年都不曾涉足,近到再有半日便可到達。馬蹄聲由遠及近,院角棗樹上布穀驚飛,烏泱泱撲騰著遠去。柴門破敗,福字斑駁零落,桃符陳舊黯淡。庭院空曠,沒有農具,沒有人煙,映入眼簾的只餘叢生的野草,荒地上,泥牆裡,瓦縫中……
,!
這是她的家。
這卻不是她的家。
時近黃昏,漫天火紅卻恍若烈日當空。她走上屋後南山去,走過山腳早已乾涸的潛流、走過半坡上早已枯死的椒樹、走過山腰遍生荒草的坡田,走過山頂破敗漏風的小屋。她走到山背後,來到爹爹和兄長面前、來到孃親和……
面前有兩座新墳,一大一小。大的那座面前插了塊槐木——那並不能算是一塊墓碑,不過是隨意劈了一斧子的柴火,其上佈滿粗糙的毛刺,既窄又短。碑文潦草醜陋,但每個字木棠都識得:
“妻 趙王氏之墓
夫 趙……”
碑文僅寫到“趙”字為止,剩下的用極小的字型憋屈地擠在四周,幾乎糊成一片,最後不得不半途而廢。那這並沒有阻礙木棠認出立碑人的身份。泰生鄉李家村裡姓趙的,只有那個外鄉來的老光棍。對於木棠而言,十歲之前他曾是孩童杜撰中擁有無數神秘故事的怪老頭,十歲之後……
她看向另一座墳。
那座墳頭更小,更光禿禿孤零零,甚至連柴火劈成的墓碑也免去。不需荊風說,她便已經想明白——她曾有個弟弟,或是妹妹。那個小傢伙或許沒來得及來到世上,卻害死了她的孃親。
“什麼時候的事?”她問。
“去年冬月。”荊風答。
去年冬月,還是她挨餓受凍的時候。她想到這兒有一瞬竟勾了嘴角,這便讓一旁的荊風大惑不解。她不像他曾認識的任何一人,她不逃避、不憤怒、不怯懦、不勇敢、不一鼓作氣迎難而上、亦不曾一夕之間改頭換面再非吳下阿蒙——她只是在那裡出神,就好像等待母親下廚一樣簡簡單單地出神。她一伸手,沒使什麼勁就拔下那不能稱作為墓碑的槐木——就像隨手取出木筒中的筷子;再遠遠一拋,好似丟給鄰家貓狗一塊已經沒味的骨頭。她接著睡倒下去,就像每一個尋常夜晚,依偎在母親肩頭。向上看,滿天星火,她從沒見過這般絢爛的景色。
李阿蠻只是好好睡了一覺,這次、真的做的是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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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生鄉李家村,戰無不勝的親事典軍手足無措已經許久,卻直到木棠睡倒下去才緩出口氣。是自暴自棄的悲傷,他該將這丫頭抱下山去。她還發著燒,總不能真以天為廬地為蓋睡過一整晚……
“……總不能在山上過夜。”好似已經睡熟了的人兒卻應聲緩緩坐起,“還是我已經睡過了時候?荊大哥?幾更天了?”
她說話時遲疑含渾,帶著口水般喃喃不清;她還揉起眼,凌亂了鬢髮,好似當真大夢初醒;連那珊瑚玉牛頭項鍊都從鬆垮的領口掉出來,荊風便立時避開眼去。
要不是一旁親事幫他應聲,他甚至也要以為方才片刻既是數更,眼下即將天明:
“木棠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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