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照清明各生塵(第3/6 頁)
風要長得熱火朝天。曹文雀只一個轉身就失去蹤影;他將平夷讓給二哥,欠了毛驢韁繩,和阿蠻來回照樣得扯嗓子喊著話,如此也未必聽得清。都是初次來華陰,最初還怕迷路,結果裹挾在人群裡,這麼不知不覺著就被簇擁不知哪處地界,只見得人流至此擁堵不通。戚晉抬眼望去,青紗公服一字排開,至目之盡處密密不歇。華陰郡有這般多衙役?還早早排班在此處?戚晉心生疑竇,卻來不及多想,已被推至那洗泉院白玉階下。有名公差隨即攔住去路,燙紅一抬,牛鼻子就是一撅:
,!
“拜白帝老爺?十兩銀!”
李木棠那眉頭立刻飛老高。天下無神佛,上廟只為看熱鬧,更何況這連廟都沒進去,憑什麼給錢?十兩銀子可夠她吃半年!想也不想,小姑娘催驢就要回轉。在那之前戚晉只得一抬手,荊風也不知從哪兒就有錢袋飛過來。官差一手滿當當握了,伸胳膊卻還要阻攔:
“下馬下驢!”
分明離山道還有好一段路,西嶽廟更是看也看不見,談什麼下馬?戚晉至此當真是惱了。對面那不過就是個毛頭小子,年紀只怕都不到十六,披了張皮還真要作威作福充大爺?這回是曹文雀忽而閃身堵在他面前,雙手合十連連陪笑,操著鄉音說都是自己人,並不是有意冒犯:“我這妹子身體不適,心卻是誠的,千里迢迢來此一趟,你寬宥則個?”對面卻伸手將她向後一推,耷眼皮直衝李木棠一掀:
“拜神騎著驢來拜?真當自己是個玩意,爹孃死得早沒人教過你什麼是禮數?”
要不是荊風力氣大,要不是周邊人實在太多,來去不由己,戚晉本要當場發作,好好教訓教訓那嘴上沒把門的愣頭青!就算已經被人潮沖走很遠,他依舊還要犟一句:“她有家!”繼而再將她冰涼的手握緊。小姑娘自己卻不說委屈,反而揚了笑臉說要去周邊好好逛逛玩玩。誰說只有西嶽算風景呢?華陰郡裡裡外外每條街巷都已顯出擁擠,處處溢滿喧囂和香氣:漿水攪團酸得冰牙,烤饢焦黃沾了鍋灰,包子鼓囊囊又漏了汁水,肉餡快被剁進了案板。這頭,酥油餅緊著邊沿下鍋,滋啦滋啦,跳起來的油都發紅;擀麵杖吭哧吭哧左右攆過,餃子皮應聲打旋兒飛起,沾了菜餡的筷子又磕著盆沿;鐵質大勺提高了一抖,滾沸的茶湯濺落在灰瓷碗裡。剪子劃開粗布,驢馬的叫聲混在一處,吵罵嬉笑不知幾地的方言此起彼伏;雜耍藝人碟飛上盞,鼓掌叫好一重想過一重;秦腔一聲怒吼從遠處驚起,梆子慢慢,二胡扯得嘶啞;孩童跳腳有苦惱,巡街府役一天裡不知第幾回扯劈了嗓子。曹文雀自去買了個糖人拈在手裡轉著玩兒,穿縫隙撥人群的執仗親事卻還都餓著。他們很快找了家臨街的酒樓歇腳,此刻就算早過了晌午飯店,炊廚照樣忙得熱火朝天,很難找到落座空檔,菜餚更是上得極慢。好容易近門口留出對面兩個座,戚晉和李木棠招呼也不打就擠了一邊,曹文雀和荊風對看一眼,後者自覺想要站去一邊,卻被她一扯袖子踉蹌坐下。阿蠻枕了他胳膊顧自哈欠連天,戚晉的目光旋即就落在另一頭遲遲不捨收回。一旁拼桌的是一家三口,年輕夫婦領著個不到兩歲的兒子,一頓飯吃得尤為辛苦。小孩子黑溜溜一雙眼已經足夠惹人喜愛,兩頰皴紅又格外可憐。不知吃什麼吃了滿嘴糖花,還一個勁啃自個指頭。大抵是注意到這等異樣關注,做母親的側頭看他一眼,開口就笑:
“小公子這般年輕,就已唸叨起孩子了?”
戚晉聞言忙要去看阿蠻,所幸後者好像已經睡著。“我、照顧不來。”如此謙辭著。對面卻攀住了話頭要扯起家常:
“日子慢慢過嘛。等成親有了親兒,自然就曉得照顧人了。”婦人說著,看看身邊捧著碗吃得火急火燎的丈夫,又是無奈,又是得意,“誰家不是兩眼一抹黑,自個兒撲騰過來的?夫妻倆一條心,一個小娃娃,還能應付不過來?”
那做丈夫的心思可敏銳!聞言馬上幾口吞了碗裡湯底,放了碗筷就接過孩子去哄,好讓妻子能騰出手來。小孩子本來嗦著指頭快要睡著,一到父親懷中卻懵然瞪了眼睛又鬧騰不止,夠著非要吃桌上的豆腐腦,結果沒幾口又伸手推阻,勺子一傾,白嫩嫩的豆腐帶著湯汁全潑了父親一袖管。戚晉看得皺眉,這便不由開口道:
“小孩子到底難為,還是得僱個丫鬟婆子……”
“外人哪比得了親孃。”婦人插話說著,抱了孩子來收拾。曹文雀就順手遞了繡帕過去,笑話說是不是做父親的不常帶孩子。那當家的憨厚笑笑不說什麼,倒是一旁的妻子接過話頭,明貶實褒、沒幾句話就為自家相公找回了場子:不說體諒妻子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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