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良辰過鳥時不佇(第1/9 頁)
八月十八日,隨榮王回到京中的司馬左謙篤翻了通宵記檔,早起進得柏修閣時正錯過李姑娘強闖親王府、廄牧長獻馬迎奉一出好戲。“長史留守府中操持大小事務,昨夜又是海量,實在辛苦。”自顧自將幾卷案牘放了,左謙篤哪裡察覺到對面悶火,仍念著正事哩,“下官昨日返京,京中諸事多有不解之處。這幾卷內但有幾處細枝末節,請長史不吝賜教……並非質疑親王府近來決斷……”
場面話尚且沒有說完,對面拂袖便走,還將桌上案牘帶倒幾卷,將左謙篤狠狠一撞,仍是為做低伏小於“李姑娘”滿腹牢騷。左謙篤自安之若素,攬袖親自將桌椅筆硯歸位,自己費力多跑一趟林府,找林友仔細問問情況就是。回來路上繞去平家,他還耐心等到這位記室起床來醒了酒洗漱畢,再仔細叮囑:這幾日殿下出城在外,需要他將王府內一言一行仔細編纂成冊、每日送去過目:
“尤其是李姑娘,點點滴滴皆不可錯漏。”左謙篤仔細強調,“殿下關切她,勝過於關切宣清長公主。記住,每日要寫,每晚要送,你此刻收拾妥帖即刻便隨我入府。”
當日認認真真強調了兩遍,回府再叮囑了一遍,當晚發信之前,左謙篤不過隨手一查,當場就發現了紕漏:“李姑娘昨日入庫房、要前往錢家拜會——這兩件大事,你為何從頭至尾隻字不提?”
“屬下黃昏才到府上,如何知曉這些下午的事兒?” 記室丁琇只是含糊,“明日屬下去問過了倉曹參軍,補上就是。長史的規矩都沒那麼嚴!司馬是兵荒馬亂慣了,草木皆兵、小題大做!”
話這麼說,第二日、第三日,此人不僅不加以改正,反倒變本加厲,竟避開左謙篤,將一切記札直接交與長史發出。左謙篤看在眼裡,當夜徑直登了倉曹的門。已戌時一刻,庫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倉曹回頭一望,瞧見是他,隨意招呼落座添茶,自己還要過半晌才肯掛著滿面笑意揉胳膊捏腿歇下來。近來王府門庭若市,往來送禮者絡繹不絕,別說他一個倉曹,連親王國也一樣忙得脫不開身。“李姑娘這兩日頻繁拜訪,可是給倉曹招麻煩了?”左謙篤呷一口茶,不著痕跡地試探,後者拍腿哈哈一樂,權當講個笑話聽:
“她呀!乍富還貧的小丫頭片子!頭一次進這寶庫,當即看暈了眼、走不動道!每天又這樣那樣的由頭,三番四次地來。還說腿不好哩!見了金子跑得比兔子都快!第一日,說要去拜會錢府,搬了好幾個箱子走。第二日,又說要看看榮王府近來都收了什麼禮,禮單那老長,她要一樣樣對呀!往前甚至一直數到除夕新春的賀禮去!第三日,這不,聽說陛下又給賞賜了些生辰禮,忙不迭來看,前腳才走呢!”倉曹說著,一口氣喝乾了杯中茶,推心置腹又來拍左謙篤的手,“下官知道司馬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記室不寫這一檔子事,是下官不讓他寫——否則給殿下聽見,這不就一掉錢眼裡去的野丫頭?再粗陋沒有了。任她囂張兩日,過眼雲煙殿下說忘就忘的,實在用不著司馬您、如此上心!”
“我在意的不是李姑娘”,左謙篤正色道,“王府今日出入寶物品類多、樣目雜,沒有記室記檔,倉曹自己注意,不要落了窟窿就好。”點到為止,他隨即起身,拒絕了對方再三挽留,“明日劉家新婦來府上赴會,我還要去祭酒那廂走一遭。不多打擾,倉曹,好自為之。”
這話自然是託詞。段孺人邀請閨中密友吟詩作畫乃是尋常事,一應流程二位祭酒早就駕輕就熟,實在用不著如臨大敵。就算那劉家新婦為避家中煩擾要在王府借住十天半月,也不過就是清掃一處院落、多開一份伙食的小事。讓左謙篤費神留心的,依舊是李木棠。段孺人與劉家新婦詩會,她居然不請自來,也列席其中,甚至其後好似還拜了那劉家婦為師?每晚必定去清輝院聽書,自己一瘸一拐去,騎著小紅馬回。此等趣事,左謙篤卻不肯讓記室張坦夫寫下來了。原因無他。殿下因李姑娘努力好學反倒大發雷霆的情形他早已經見過。而今她宿疾未愈,如此不管不顧、好高騖遠,實在不是件好事。
廄牧長也如此作想。
才從錢家回來,據說那李姑娘點名,又要差點闖禍那匹小馬駒。倒黴蛋從發賣邊緣撿回條命,很快便學得令行禁止,再乖順也沒有——這已經使廄牧長刮目相看。其後某一日小邵再上門來廝混,聽罷搖頭只是嘆息:“狗兒喜歡他,當時童哥就曉得他不一般。這傢伙,貪吃,愛玩,如今也乖順了?可是曉得狗兒不在了,再沒有兄弟能護著他了?”
“得得得,喜歡了再挑一匹給小童牽走!死了一匹畜生,一個個活像死了兄弟!”廄牧長直瞪他,還上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