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謝鬼神謝故人(上)(第1/4 頁)
張祺裕淋過霏霏春雨,擠進人聲鼎沸的酒樓,三繞兩繞直奔角落裡把酒獨酌的身影。條桌早被食客佔滿、座無虛席,他便蹭到林懷章身邊硬擠出個空檔,壓著人新裁的衣襟一屁股坐下去。
還要薅了酒壺對嘴就倒。
“嘖,這就沒了,小二……誒算了,不喝酒,今日不喝酒,喝酒誤事!”
“你哪來的正經事可誤。”林懷章懶得搭理他,只給自己夾了滿滿一筷子涼拌槐芽。他的筷子隨即被按住,不用回頭,他用餘光就能看見那混混故作認真的誇張樣:
“我說的是上次,欸呀,這幾天想起來真是後怕,冷汗直冒哩!上回雲香院裡頭你才喝了三兩就醉得沒邊,急著要去榮王府當奴才還不夠,還真跟那李成推心置腹了!欸呀,你不說謝謝我,鄭重地、好好地謝謝我,登門致謝,還得讓我親自來找你,你這小老弟腦袋不夠靈光……”
張祺裕嘟嘟囔囔說著,好像還在記留君樓替他墊錢的仇,林懷章看在眼裡,不由氣極反笑:
“小弟愚鈍,請教哥哥我該當謝你什麼呀?”
“這還用我說?”張祺裕直拍桌子,“其一,要不是我攔著,你可真要給那李成交了底啦!差一點兒,就差這麼一點點兒,眼瞧著你就要說到周庵、說到國舅、說到朝堂上去了,得虧我動作快……”
“把我打暈?”
“你是醉了,自己撞著了窗簷。欸呀說到這個,我瞧瞧你腦袋還好吧,別整破了相了沒姑娘家要就麻煩了。”他說著真煞有其事要起身伸手,回應他的是林懷章毫不客氣的眼刀,這痞子嘻嘻笑笑,立時又若無其事坐回身來,“其二呢,是我義不容辭,千里迢迢、辛辛苦苦把你送回家……”
“把我塞上我家馬車順便去跟我爹告狀?”
“誰人胡說!哪有的事!”張祺裕兩眼一瞪,端的是義正詞嚴,“我當哥哥的照顧弟弟一向盡職盡責,流血流汗,不好這麼誹謗的啊。對還有第三點,恭賀林公子即將高升,前途無量,我幹了這……誒算了剛說了今天不喝了。但這個事你得謝我。你當時醉成那樣,筆都握不住,那毛遂自薦的信還是我替你寫的……不過榮王殿下也是古怪啊,我寫的那玩意他都能入眼,還真就非你不可了。嘖嘖,和國舅爺真是一脈相承。”
“你寫的淫詩。”
“我——”張祺裕一時語塞,回頭看見林懷章那“我還不知道你”的神色,果斷就放棄了掩飾,“我當時是、知道你不想去當走狗奴才,幫你打掩護,總歸你得謝我。而且又是在雲香院裡,這興之所至、寫景抒情嘛……行行行我當時也是喝多了,所以說喝酒誤事吧!再說還沒吃午飯呢喝什麼酒啊,小二!來碗燴麵片!懷章你也來碗?我請你。這家店新換了廚子,臊子嗆得老香了,你光吃下酒菜能填飽肚子?”
熱氣騰騰的面很快端上桌來,張祺裕暫住了話頭,先猛倒了許多醋,又挖了兩大勺辣油,將面拌勻了先扒一口滿嘴嚼著,手下剝淨兩瓣蒜,這便再顧不得拉扯廢話,埋頭吃得酣暢淋漓。海碗很快見底,他連額上薄汗都顧不得抹,跑出去又盛了碗麵湯回來。
“好好好亂冒你的名義亂寫詩是我不是行了不,下回雲香院裡我做東。今天是有正經事找你。”他一邊吹著熱氣一邊道,“記得上次那個寫淫詩的草包不?”
“張祺裕。”
“你小子怎麼這麼記仇呢。我說是鬥詩那會兒,寫了半拉子詩,圈圈叉叉那位。”
“王什麼來著?王宗……王宗元?”
“王世元。你猜他老爹是誰?”
“你這麼說,肯定是個人物了。”林懷章沉吟片刻,“你不認識便不是經商的。朝堂上姓王的,中都督、監門衛將軍、將作少匠、尚書右丞……”
“別數了,官最大那個。”
“王綬?這又如何?”
周遭人聲鼎沸,無需刻意壓低聲音講話,他便一口氣喝乾麵湯,再坦然講來:
“他老爹不知道從哪裡打點的關係,此次春闈,要點那小子做榜眼。”
“榜眼?”
林懷章眯起狐狸眼,失聲一嘆,引得周遭眾人紛紛側目。張祺裕反應迅速,馬上高聲應和:“啊!對啊!周邦彥!周邦彥的《少年遊》真跡是在我這兒。走走走,我回家給你取去。”
他說著一步跨出條凳外——險些被絆個馬趴,而後扯著林懷章就走,還勾肩搭背又做出一副混混樣子。待堂而皇之溜出了門去,他前後看看,似不經意地拿胳膊肘一搗對方胸膛:“以前還跟我說什麼‘大隱隱於市’,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