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落香墜樓誤梧桐(第2/7 頁)
裝勸架——先喊一句:“無憑無據,快快住口!”;再增添細節:“榮王殿下奉旨微服出巡,不曾鳴鑼開道駕臨華陰縣衙;隨行據聞只兩名執仗親事、鄉間行走操勞罷了……”最精妙在於末句重複、強調、直接點明主旨:“試問如何有空去縣衙殺人!”
,!
他這頭梯子搭得好,尚書令就梯子爬得更快:“華陰法曹,”呂嘗向範自華是個眼色,高聲來問,“爾在縣中,可曾見聞榮王殿下及其隨行?”
任他幾人七嘴八舌,幾乎隻言片語便將欲加之罪敲成板上釘釘。那金粟恍然驚覺眾臣是何用意,竟以為自己今日立於殿上、便可兵不血刃刺王殺駕,一時間整個人神清氣爽,心底更是衝出股野蠻殺氣,這是抖抖肩膀,便要衝上戰場!可眼瞧著範自華巧妙脫罪,榮王無辜受累,那廂武將們又如何能夠甘心?領軍衛大將軍悶一嗓子雄赳赳出班而來,毫不客氣披頭就問呂嘗預設兇嫌誘使證人是何用意?舞刀弄槍的大多笨嘴拙舌,再補上三兩員猛將,只怕脫口就要將範自華名姓明白咬出來。皇帝眼瞧著華陰刺史那渴求的眉毛都快翻過了髮際線去,悄悄招來內侍監附耳低語幾句,下首自然有小內侍上殿提點某個倒黴蛋兒——朝中喧嚷不休,小內侍沒聲沒息,倒黴蛋的主意就全像是自己福至心靈:
“義憲長公主!”還是中書侍郎一語定乾坤,“義憲長公主往華陰敬廟,也在縣衙安身。一面之詞不可信,臣請大梁長公主上殿!”
榮王到此時,才懶懶抬眼向上一瞥,繼而只是冷笑。
大梁長公主言出如山、不容置疑;從頭至尾卻沒人容他大梁親王為自己分辯半句。可他又能說些什麼呢?直指範自華不法、任君生自戕;楊務本欺上瞞下,呂嘗也沒少漁利;柳仲德興風作浪,武將們假公濟私;再說母親收受賄賂、他戚晉蓄意欺瞞;皇帝意圖弒兄、義憲背德忘義?
沒瞧著那十五歲的姑娘匆忙趕來、懵然無知時,下意識得望向御座;而後她自然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所說的“證詞”卻全成了放屁:
“榮王親事……的確、曾來過縣衙。”
至此,甭管華陰刺史是如何害怕兔死狗烹意圖出告範自華;更別提範自華如何提心吊膽生怕榮王借題發揮;從來也無所謂武將如何落井下石要攀咬範呂兩家;終究是隻有皇帝稱心如意,裝得老大為難,卻不得不請皇兄“暫居府上、閉門不出”,再著人徹查此案為好。榮王聽旨辯也不辯,告退便走;與金粟擦肩而過,重瞳卻懶得正眼瞧他——那始作俑者卻到這時曉得厲害,一張姍姍來遲的慘白麵目恰與殿外正午的豔陽天相映成趣。萬里無雲好春日,吃飽肚皮來小憩。才劍拔弩張的同僚們退朝出來,三三兩兩卻都有說有笑著,哪個不說虛驚一場、皆大歡喜?分明文武爭鬥不休,皇帝哪面都得罪不起。兄弟倆商量著做個局拖幾天功夫,榮王重新還了清白,范家也正做好了交易;武將無從挑事,楊務本調任他鄉,任君生之死便不會再有人過問。所謂雷聲大雨點小,當殿鎖拿下獄乃至推出斬首那才是朝野震盪;今日所謂“軟禁”?
皇帝且迴護著他哥哥哩!
這不過是京城裡再尋常不過的一日。要說引人注目還得是明兒個,那錢家迎親喜事,朝中要員都該改頭換面,喜氣洋洋 去齊聚一堂。哪怕沒輪著請帖的,自己也得趕個熱鬧。甚至於走街串巷有些三教九流,爭先恐後也要來說兩句吉祥話兒去外院打個秋風呢。換上最體面的一身衣裳,女兒家要沾些桂花油將髮髻梳得光潔;騎馬坐轎、抑或扶牆而行,總得尋那高亢嘹亮的祝頌聲——哪怕李木棠,都未能免俗。甩脫了小邵和童昌琳,離了湛紫與凝碧,她孑然伶仃著,如何往那迎來送往的所在去?換回了她的灰縑硬布裙,卸了滿頭珠玉,連金燦燦的手鐲都一併收起,她莫非要做乞索戶給人恥笑欺凌?曾經深負所望那些幻想、一些高高在上的所謂尊者,如何值得她低聲下氣再去自討沒趣?
一步兩步,她走得慢,她不在乎。
正午時分,磬聲四散悠悠響起。李木棠站在紫金通天塔前,抬首、望見其後觀音殿金字閃耀。這是四月十六,她剛剛葬送了一切從榮王府離開,受段姬相邀、馬不停蹄便趕到這座尼姑庵中,哪怕一路陣陣香菸使她噁心、滿殿神佛使她惡寒,可她依舊是來了,哪怕綁了護膝腿直得像木頭,離了柺杖幾乎無法站立。落香庵佔地不過與林府相當,就隱沒在京師之內,又只接納女性信眾,香火更不可與城外那五佛山寶華寺相比。李木棠一路未見香客,只迎面撞見兩位剛剛受戒的沙彌尼。其人各自來去匆匆,餘下落花滿徑無從掃去。謝了花、發了枝,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