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野狗敗犬皆潰散(第4/8 頁)
他很羨慕。雖然不多,不深,但聊勝於無;又是竭盡全力的證明,是在她身畔,不離不棄的證明。可等到他自己把手骨打折(其實很簡單,牆壁床沿隨便招呼,不過憤懣無力時隨性為之,甚至稱不上故意),卻又覺得太過九牛一毛,根本不能作數了。佛堂其後就點著香,得向什麼概念——具象的、虛無的、遠在天邊的、近在眼前的……隨便什麼去陳述、去乞求。看啊,日子本來是很愉快的:阿蠻追著他跑出跑進,不過是大前天的事兒;前日去範府弔唁,她甚至還是自個兒跳下馬車的呢。為什麼說那隻不過是迴光返照、曇花一現;為什麼說她氣血兩虧,本就命不久矣?江奉御不曾這樣無理取鬧過,張奉御為什麼突然改口,江湖郎中又憑什麼眾口一詞?長安城還有醫生,長安之外還有神醫。有人明兒一早就出發,往宋城老家去請江奉御重新出山;還有往北去找虛補骨的,往東去求仙問藥的……一來一回,需要多少時間呢?他不用等著他們救火,阿蠻很快就醒來。她會眨巴那雙燦若星河的眸子笑嘻嘻告訴他:不用杞人憂天啦,我自個的身子自個曉得,能有什麼大事?我畢竟這樣年輕呢!或許眼下不過是一場夢魘——他做這樣的噩夢實在不算少了;至少有四五次,阿蠻甚至在夢中被火拔支畢撕了吃去。可是眼一睜,不又是晴空朗照一個大好春日?阿蠻還會將他笑話,說他才膽小如鼠,活該當那“四無丫頭”。阿蠻就在他面前,去問問她的高見呢,求求她庇護。即便他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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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阿蠻隻身在外;為她招致殺身之禍——事情演變到今日這般田地,他當真不可饒恕。他甚至把其他事兒也都辦砸了。和姐姐分道揚鑣,和姓秦的打上一架,甚至連母親——他竟然,當時也都不要了。他把自己的家搞得天翻地覆,還是沒能從這樣天翻地覆的家裡救出一個阿蠻。不孝不悌,不仁不義,拿上公堂,雍州牧要判個斬立決的。所以他很誠懇地認為自己該當死掉,恰巧一旁又放著那把金貼銀匕首。荊風沒有阻止他,凝碧更顧及不到他,只不過那匕首旁放了一捧碎掉的龍紋玉佩;匕首掉落,他的膝蓋降落——僅僅是,連裁決了斷的力量,在那一瞬間都失去得乾淨。
誰來救救她?他問。
誰來救救他?
他要阿蠻醒來,他要李木棠活著:帶著那狼牙的勝利記號,活得風風火火。阿蠻的靈魂猝不及防,“玎玲”一下都滑到他腦海裡來。春風嫋嫋,柳梢兒輕晃,漫過石澗的雪水下,明晃晃是熱火沸反盈天——
頭一件,她的心思,戚晉知道該是憤恨。這時候他才聽見左司馬不厭其煩已在身畔喚了許久,反覆重複了一晚的提點的確是醍醐灌頂:眼下最要緊事,說到底得去復仇。可他怎麼敢聽這個話?赤裸裸豈非母親在嘲弄?“你不會再見到她了。”母親是這麼說過。今晚那是場鴻門宴,他本就不該去。“可姑娘是在半路出的事。”凝碧撐著累塌了的眼皮搶白,“是一家飯莊的鞭炮架塌了,落在近處驚了馬……”
恍然間,韓告遞過來那物件便價值千金,連帶那幾句告誡也顯出非凡的意義來。親王府業已發現:“康旺飯莊”的老闆當夜就收拾包袱跑沒了影;連帶被僱來慶祝開業的秧歌隊——十五六人呢,也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臨時僱來的夥計們各個一無所知;那滿街滿巷的旁觀者呢,自然更不肯出面作證。那日駕馬的是童昌琳,走的是最尋常的大路;金吾衛的確是在近處巡街,聞風而至——趙老二不會說謊;鏢師們則是被韓告託人請來,韓告自己置身事外,也提供不了更多情報。追查至此陷入僵局,趙、段、朱、李:任誰的手筆都不稀奇。戚晉第二日親自往鄭府拜謁,始料未及是昌王竟然也在,在他開口之前就已猜到來意:
“昨兒街上鬧成那樣,想不知道都難。你那位相好人在何處?大理寺卿秉公執法,難道榮王不僅不交人,反倒要興師問罪麼?”
“臣當日在京兆府代行執掌,既聞宣清長公主一案有人犯露面,焉有不一探究竟之理?”鄭邑附和著挺起胸脯來,端的剛正不阿,“誰都知道,和親燕國的是先帝之女襄安公主。宣清長公主無故失蹤,案宗未銷,請恕臣、無從徇私舞弊。”
瞧他那倆得意洋洋的小鬍鬚,實在令人噁心!戚晉就站在原地,不肯再進半步,聲音不由壓低,多半已是虎嘯狼吼:“宣清的貼身婢,是木棠;不是李木棠。手實上記錄分明,李木棠,和宣清沒有干係,與宣清失蹤更無瓜葛。此案稍後便銷,不勞大理寺卿惦記。昨日街中又是何事,竟讓七皇叔如斯掛心?”
昌王不假思索,已曉得他為了那李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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