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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暮春,天藍欲流,水闊風高。
容緒百無聊賴地趴在欄杆上,鬢角有些碎髮被風吹得揚起,她索性闔上雙目,懶懶打個哈欠。
會稽距京一千多里,走水路耗時二十來天,這船她真是坐夠了。
侍女桑知自小長在江南水鄉,從未出過遠門。這回北上,一路上最興奮的就數這個小丫頭,這會兒也在容緒身邊嘰嘰喳喳:“娘子,李將軍說前面不遠就是睢州,船隊要上岸補給,我們也下船歇歇腳吧?”
容緒點點頭。
殊不知李將軍聽聞之後如臨大敵,不僅增派人手扈從左右,還派遣幾人率先探路。
被前呼後擁著護送到岸邊時,容緒這方發覺小小茶鋪被清了場,唯餘一老翁看起來是店家,立於棚下拱手相迎。
容緒止步不前,淡聲:“李將軍,這排場太大,我受不起。”
李嚴一聽這話,粗黑的眉頭擰成一個結。如今的他統領皇帝親衛隊,一呼百應,無有不從,可是面對眼前這位小祖宗,還是慎之又慎。
聖上還是齊王世子時,李嚴就跟在身邊聽差,而容家女郎與世子青梅竹馬,兩人又有指腹為婚之約,齊王府上下都將容家娘子當作未來的女主人看待。
小到跑腿傳話,大到配合容娘子捉弄世子,哪樣他李嚴沒做過?多年來,他早就習慣容娘子的嬌妍慧黠,可暌違三年,再見時容娘子好似與往昔不同。但具體是哪裡不同,李嚴一時半會兒真說不上來。
於是他沉吟片刻,斟酌著回:“容娘子言重了。此地毗鄰碼頭,氣味難聞,人多嘈雜,確實是末將思慮不周。不若請容娘子移步,入城內歇息?”
客船換軟轎,容緒的一雙雲履幾乎不染纖塵。
再瞧這臨時佈置出來的轎廂,團花地衣、緞面軟墊、懸在窗邊的鏤空金香囊……樣樣簇新,又樣樣合她心意,就連落座城內茶肆時,桌椅都有專人拿淨布仔細揩過。
“娘子,李將軍好似知道您愛潔。”就連桑知都瞧出端倪,邊用開水涮洗杯盞,邊悄聲道。
另一個侍女聆玉年長穩重些,在一旁靜靜伺候容緒淨手。事畢,不忘叮囑桑知:“一進睢州就離上京不遠了,說話做事當心點。不是李將軍知道娘子愛潔,而是李將軍的主人知悉娘子脾性。”
“我曉得,我曉得。”桑知小雞啄米似點頭,緊接著回過神來,李將軍的主人,那不就是聖上麼!
桑知不由想起在祖宅聽來的那些風月閒談。
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帝位本與今上無關,蓋因三年前先帝壯年崩逝,先太子被困他國為質,按親疏遠近才輪到今上去坐皇位。
而娘子的父親容老將軍戰死沙場,娘子隨同夫人回老家會稽舉喪守孝,故而一對本該在兩年前完婚的郎君娘子才會分隔千里。
李將軍親赴會稽接娘子入京,家僕議論紛紛,私下猜測此舉定是聖上要踐行婚約,娶娘子為後。
容家世代將門,祖上出過寵妃,還未曾有過皇后,桑知有幸侍奉娘子,這回講不定能跟著入宮,託娘子的福撈一個大宮女噹噹。
容緒祖籍在會稽,可她本人實打實生在上京,長在上京,因此越往北行,飯菜越是吃得慣,便是這配茶的小點心也更合口味。
二十餘日來,娘子頭一回展露笑顏,聆玉敏銳地捕捉到,併為之高興,忙打簾喚來跑堂夥計,欲再點上幾份。
堂內茶客的雜談聲因此灌入雅間。
“……誰說不是呢!近水樓臺先得月,聶家娘子都住進宮裡了,這還要多近吶?”
“姓聶?莫非是太后的什麼親眷?”
“太后的親侄女,你說親不親?”
“嚯!以後這聶家可不得了,太后、皇后、宰輔、御史中丞統統姓聶,簡直隻手遮天!”
“噓——這可不興說,咱還是聊點能聊的,比方說聶家娘子喜愛調香,上京貴女紛紛效仿,各種香價漲了快三成呢,你說咱倆這會兒沾手,還能分上一杯羹嗎……”
好巧不巧,雅間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桑知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急忙對容緒說:“這種市井閒談都是瞎扯的,娘子莫放心上!”
“是啊,是啊。”李將軍附和著點頭,還想再說上兩句,卻忽然想起臨行前主子的叮囑。
——只管把容緒安全護送入京,旁的不用贅言。
左思右想之後,李將軍決定將贅言嚥進肚子裡,橫豎還有三天進京,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再悄麼聲瞧一眼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