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倒的杏樹（鄉土骨）-1(第2/3 頁)

徒，就被鎮上的漆匠挑走了，現在在城裡做工。他師傅是個好脾氣的，照理說他現在還不能獨立上手做成品，但也給點邊角料讓他弄。不過他拿回家那些東西，家裡用不了，漆器的小碟子不曉得可以放什麼，還容易藏灰。

&esp;&esp;只是漂亮是真漂亮，她弟以前上學的時候畫畫就好看，家裡沒彩筆，但同學願意借給他，讓他在自己本子上畫，因為他畫得好看。

&esp;&esp;把弟弟送去木匠那的時候，母親也問她，要不要也學門手藝，不是非得守著家裡。她說自己沒那麼喜歡。

&esp;&esp;是真沒那麼喜歡，她喜歡點實在的，要論美不美，看著樹兒結果草兒抽穗也挺好。叫她去廠裡織地毯，她可不願意。

&esp;&esp;陳要琦抖抖衣服，掛好晾著，沒要她弟幫忙，反正沒洗他的。他卻站在旁邊不走，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esp;&esp;“你傷心嗎？”他問，不用說清楚是什麼，大家都明白。

&esp;&esp;“傷心是城裡人的詞。”她講，“我不說我傷心，但我知道。家裡的小狗也不說傷心，但它也知道傷心。傷心的時候動起來也傷心，靜下來也傷心，不用專門說出來。”

&esp;&esp;她弟弟沒接話，陳要琦抬頭打量著他，陳舜原個子很高，在村裡也排在前頭，明明年紀還這麼小。媽媽說是這樣的，說她自己還有幾個年長很多的兄弟，以前都是做挑夫的，腿長走得快。會走路有力氣，就能扛起一個家。陳要琦個子普通，大概是隨了奶奶。

&esp;&esp;“你很傷心。”她總結著他的表情，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媽媽死了之後，小黑狗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垂著耳朵尾巴也低了，她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摸摸它的頭。

&esp;&esp;她不想摸弟弟的頭，怪麻煩的，只捏了捏他的手。

&esp;&esp;他的手指也很長，個子高的人就是這樣。儘管常年要做精細的手工活，還好他左右手都能使，不會有什麼特別誇張的老繭，漂亮的手。

&esp;&esp;“今年的杏子幫忙收完，你就回去吧，家裡也沒什麼事要做了。”她拍拍他的肩，覺得自己要也是個大個子就好了。

&esp;&esp;“那你呢？”他又問，不是很情願的樣子。陳要琦很少照鏡子，河裡的水也不靜，瞧不清楚。她也能想到自己的眼睛和弟弟的大概是不像，他眼眶更深，明明是棕顏色的雙眼，看人的時候，神情卻更專注。

&esp;&esp;“我就呆在這，眼下也沒什麼好去處。我留在這有事做，左鄰右舍也都是相熟的，都知道我有個兄弟在城裡，人家不敢怎麼樣。要是去鎮上，反倒沒這麼好。”她也是考慮過的，一時沒什麼好辦法。

&esp;&esp;陳舜原想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esp;&esp;他樣子完全是個成年人，但兩人都清楚，現在他還不算個能抗事的，還得熬幾年。這樣的標準很模糊，她也琢磨不透。要說能賣力氣，早些年他在木匠那做活，是什麼都乾的，人家那會兒就拿他當男人使；要說能掙錢，漆器廠那邊給得也不算少，反正比在家裡幹農活強。就像她說的，旁人都知道她有個弟弟，幫得上忙的那種。即使現在是這樣，也不會拿她當孤女看。

&esp;&esp;還是年紀太小了，她只能這樣想，她感到不只是這樣，卻弄不清楚到底還有什麼。

&esp;&esp;“過兩年，我攢了些錢，我們去南方吧。”陳舜原突然提議。

&esp;&esp;“去南方做什麼。”她蹲下身，讓跑過來的小狗舔自己的手。

&esp;&esp;“我還不知道，但那邊應該有挺多能做的，之前有南方的商人來收貨，和我說我畫畫也不錯，到那邊畫行畫也是種出路。”

&esp;&esp;“行畫？”她問了問，大概明白了什麼意思，“南方應該不缺能畫畫的，你要是過去做這個，也不一定好。”

&esp;&esp;“我也能幹別的，反正不至於餓死。到了那邊，你肯定也有更多能做的。”

&esp;&esp;“為什麼說這些，媽媽不在了，這裡就無所謂了是嗎？”她其實不想這樣說話，多沒意思，可是沒辦法，她也會傷心的。

&esp;&esp;“不是這樣，只是，在這邊，你也知道的。”他平日不是個嘴笨的，此刻卻猶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