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倒的杏樹（鄉土骨）-1(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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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高粱的穗是滿滿的，陳要琦懷念家裡種高粱的時候，穗米很容易就把揹簍填得實實的。媽媽和她說，神仙覺得凡人不愛惜糧食，就命令植物不要結得太滿，不然人類不曉得珍惜，但是高粱很固執，誰的話也不聽，自顧自地長得很好。

&esp;&esp;父親去世後，家裡還是種了幾年高粱，只是後來媽媽身體也不大好了，雖然還能下地幹活，但經不起太陽曬了。她和弟弟長大了，都能做點活計補貼家裡，媽媽便不種地了，就管著家裡的杏園，日子也還可以。

&esp;&esp;此時她正路過一片高粱地，看見了她童年時的朋友小金，小金後來也沒有唸書，但她有去鎮上打工，具體做什麼她不知道。兩人很久沒有講話了，她想叫住小金，但是有個男人從高粱地裡走出來，他勾勾手，小金就跟著進去了。小金笑著牽住他，就這麼跟進去了。

&esp;&esp;陳要琦背上裝著要洗的衣服，還是往河邊趕路，最近漲水了，水又退了，一堆男孩聚在河邊的泥水坑裡。一個兩個光著身子，遠遠看見她就大叫，有女的來了，一下子全跑了。她本來也不打算往他們那邊湊，繼續往上游走，上游的水乾淨多了。她放下揹簍蹲在地上，先是擦了擦汗。水裡卻湊出一個小孩，只露出腦袋。“你眼睛好大啊。”那小孩說。

&esp;&esp;“你眼睛也大。小孩眼睛才大呢。”她朝孩子笑笑，心裡想著這是誰家的孩子，不像見過的。

&esp;&esp;“我們村沒有你這樣眼睛大的，你眼睛又黑，就更大了。”小孩繼續說，聲音聽不出男女。

&esp;&esp;“我媽她，就是這樣的。”她扶了下簍子，想著要不要再往前找塊地，這孩子大概是鄰村來的，那兒水少，於是來這練閉氣，一時半會是不會走的。

&esp;&esp;“我也想要大眼睛，別人老遠就看見我了。”這小孩喜歡說話。

&esp;&esp;“那你上課打瞌睡可被老師看見了。”她笑笑。

&esp;&esp;“我好孩子，不打瞌睡。”那小孩講到這，似是不想說了，又沉回水裡，往下游走了，遠遠地她看見河裡冒出幾個泡泡，是小孩又抬頭了。

&esp;&esp;是個會水的，不需要擔心。她又拎起簍子走了。

&esp;&esp;陳要琦今年十八了。她個子在村裡不太高，看起來也不像有力氣的，但大家都曉得她是個做事的。有人來探過她媽口風，她媽說不急，姑娘自己還沒什麼想法，再說，以後她說不定不想在這呆了呢。

&esp;&esp;她不太清楚為什麼媽媽這樣說，她倒也沒有很想離開，她喜歡在村子裡，喜歡河邊的柳樹，喜歡家裡種的大杏。城裡的樹苗都沒有這樣的生氣。

&esp;&esp;洗衣服的時候她就想想這種事，想想平常聽到的談話，別人都說了什麼，怎麼說，為什麼說。想一通下來，每個人她都熟悉了，很親切。

&esp;&esp;她曉得怎麼洗衣服省力又快，弄好了就往回走，快走到家門口，鄰居的老頭叫住了她。

&esp;&esp;“琦啊，你弟回來了。”他說著誰都知道的話。

&esp;&esp;“是。”她停下來看看他，老頭不會自個兒補衣裳，也有陣子沒找她幫忙。

&esp;&esp;“你弟和你長得真不像。”老頭沒話找話的時候，總說這句，好像如此就可以聊起來。

&esp;&esp;“是我不像我阿爹。”她說，“我個子小，誰都不像。”

&esp;&esp;“你個子也不小，長得實在。我是說，你弟長得不像村裡的。”

&esp;&esp;“您長得也不像村裡的嘞，村裡上年紀的哪有誰比您精神。”她不太在意地糊弄過去，把簍子抱到身前，說自己先走了。

&esp;&esp;陳要琦其實記不起來自己父親長什麼樣，小時候她很少抬頭看他，嫌脖子疼。父親幹完活回家都夜了，大家不一起吃飯，上了炕又背對著大夥，靠著牆。

&esp;&esp;她和父親也還是親的，他自己話不多，但家人說什麼都會聽，還給她扎小辮子。她想起他也沒什麼可沉重，腳步輕快，走回了家。

&esp;&esp;她弟在門口擇豆角，抬起頭看她一眼，就站起來給她搭把手。他是個有眼力的，在村裡木工那做了不到一年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