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隙縫已生將兩亂(第1/2 頁)
不能怪李善道這幅好像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李良、高醜奴、高曦等現下的心情,和他差不多。
望著眼前頭這座座、佈滿在這方圓萬餘畝地上的如似小山的糧窖,他們幾個也都是恍如夢中。
高曦笑道:“郎君,豈止你不敢相信,俺也不敢信。儲了足足兩千多萬石糧的糧倉,半天就打下來了,這事兒說出去,誰也不敢信!……倒是也怪了,這麼大的糧倉,怎麼就這點兵守?”
李善道已把興洛倉只才兩三千兵守,——而且這還是去年加強後的守卒兵力的原因,夠琢磨明白了,他摸著短髭,笑道:“有句俗話,沐陽、諸兄,不知你們聽過沒有?”
高曦問道:“敢問郎君,什麼俗話?”
“有道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興洛倉儲糧雖多,但此倉西距洛陽只百餘里,東邊不遠又便是虎牢、汜水,這幾個地方皆有重兵駐紮,故而,大約是昏主和隋室朝中的庸臣們都認為,不會有誰雄心吃了豹子膽,居然會敢來襲興洛倉,因才在此駐兵兩三千而已。”
說到這裡,李善道頓了下,轉過身,張眼望向倉城北邊不遠處的一個碼頭。
興洛倉所在的這片黃土原,又名“黃土嶺”,這麼大的一片平原周圍,盡是流水沖刷成的溝壑、河谷與山嶺,唯此一片原聳矗其間,——這種地貌在關中最多見,即關中之“塬”,四邊陡、頂上平。這一片原,基本上全被興洛倉的倉城佔住了。只有倉城北臨著洛水等的地方有些空地,這些空地等同於是碼頭,是專用來從船上往下搬糧食、或將糧食搬到船上的地方。
翟讓已經進了倉城,李密現尚未有進倉城。
李密現就正在李善道望向的位置。
遙遙的,藍天白雲之下,如帶的洛水水畔,背靠著方圓甚廣的黃土倉城的那個碼頭上,可以望見李密的將旗,隨風招展。將旗的附近,湧動著簇簇如似螞蟻的人群,這些人群不是李密的部曲,是聞風跑來的沿邊鄉村的百姓,——打下倉城後未久,李密就派人分往倉城周近的各鄉,還有西南邊的鞏縣城,通知士民,“瓦崗義軍打下了興洛倉,將開倉放糧,賑濟萬民”。
在李密的將旗上多看了眼,李善道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為啥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此倉處在賊官兵的重兵環繞之中,來襲取此倉,的確是將會冒很大的危險。好有一比,此乃‘虎口奪食’,這種事,誠是非膽大者不敢為之。我軍今能這般輕易地攻下此倉,誰是頭功?蒲山公真頭功是也!”話到此處,忍不住的,他由衷地又罵了聲,“他媽的!”
高醜奴甕聲甕氣地說道:“郎君,咋又罵人?”
“醜奴,老子這不是在罵人,老子這話,是在表示老子的佩服。”
高醜奴問道:“郎君佩服什麼?”
李良笑道:“醜奴,這還用問麼?阿父才誇了蒲山公,則阿父此語,自然佩服的即蒲山公了。”
確實如此。
打張須陀時,李善道就比較佩服李密的膽略了,今次成功地打下了興洛倉,所得竟然這樣的豐富,他對李密的膽略,確然是越發佩服了。
正如他所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麼輕易的興洛倉就被瓦崗義軍打下了,那不妨可以一問,既然這般輕易,為何別的義軍沒有來打的?又甚至,為何翟讓一直遲遲難以下決心?簡單點說,“輕易”的背後,正證明了李密過人的膽略、準確的判斷。
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一時之梟雄、霸主,即便是後來未有能夠成就帝業,可果然也都是人傑之流,絕非尋常人可以相比。儘管有著前世的知聞、眼界,李善道自問之,現在的他能和李密比麼?他嘿然地搖了搖頭,卻是自己清楚,無論名望、膽略,抑或哪怕是在兵法上的造詣、在學問上的研究,乃及個人的武力,他只怕現下都是遠不能與李密相比。
——唯一能夠使他在李密這等的當代梟雄面前,不至於自慚失措,還能在心理上使自己不致於仰視李密,尚能夠以平等的姿態來看待李密的,說到底,也還是隻有他前世的知聞。
周邊沒有外人,高醜奴卻是打下興洛倉的興奮催動之下,不由地說了句“政治不正確”的話,他咧嘴說道:“蒲山公……,哎呀,也真是,郎君,在來打興洛倉的路上,小奴還在尋思,翟公對打興洛倉一直遲疑不決,這興洛倉恐不好打,真要打不下來的時候,無論如何,小奴也一定得保得郎君的萬全,卻實不意,這興洛倉,一鼓就打下來了!於今轉頭看看,翟公此前的猶豫,不免多餘。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