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好點了嗎,不好(第2/2 頁)
,但她不是被洛辰剝離了人性的學生,不可能狠得下心,也不可能真下得去嘴,所以也能留點淺淺的牙印。
但她的情緒是越來越躁鬱,表情也越來越陰沉了。
寧永學默默注視薇兒卡,等她終於咬不動了,手也掰不動了,胳膊和手指都一起垂了下去,他伸手把她抱住,把那張滿是虛無和執拗的臉貼在自己懷裡。
他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脊背,張開手指,把她被枕頭弄亂的髮絲梳理柔順,最後握住她的手吻了吻。
“好點了嗎?”他問。
“不好。”薇兒卡說,也握住他的手。
她盯著牆上的海報,目光和最初也沒什麼分別,依舊虛無而茫然。她沒有大哭,眼眶沒有發紅,眼淚也是一種平靜的眼淚。被他抱住以後,她看著陰鬱的藍色燈光,眼淚就莫名其妙流了下來,匯成一條淺淺的線。
她沒有人們認為女孩子發脾氣時該有的表現,也沒有得到安慰以後的滿足,畢竟,這一切都和她的靈魂並不相符。
薇兒卡本該是個溫順、樸素的鄉下女孩,其實現在這一部分也沒變過。不管收留他在此也好,說要幫他找房子和墊錢也罷,都是她不假思索的想法。
小時候她在崇信善良、安知天命的信教家庭長大,在那個世界裡感受著溫情的光。除了對生活的規範要求很多以外,那兒其實整潔安寧,有父母的溫言軟語,有親人姐妹乾淨的雙手,也有文雅的舉動和全然素雅的衣裝。
寧永學知道這些,畢竟他曾收集過薇兒卡家鄉的剪報和照片,為的就是了解她的過去。
祈禱也好,禮拜也罷,若不深究起源,其實也只是她童年時代日常的生活習慣而已。
在她本來的世界裡,路途是平坦的,也是安詳的,人們有相互幫助的義務,也有道德要求和犯下罪責的懺悔、愧疚。就算她走了這麼遠,那些善舉和饒恕其實也刻在她心裡,表現在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中。
薇兒卡本來生活的世界是美好的,也是歸整的,可正是這種溫順的美好和刻板的歸整,才構成了她接受現代文化後一去不回的執拗。
寧永學必須承認,單單身處大學校園的小社會,以薇兒卡的性格,其實很難接觸到這麼多資訊,——有一部分是因為大學社團發傳單,有一部分是因為電視機的海外頻道,還有一大部分得歸咎於他收集剪報和照片的習慣。
從這一切延伸出去的世界是扭曲的,也是陰鬱的,那些味道、語言、文字和闡述都迥然相異。裡面有連環殺人犯和骯髒的陋巷,有動亂中的小國家和殘忍的跨國犯罪團伙,有怪異的傳說和扭曲的故事,也有恐怖的都市漫談和貼近生活的偷竊、兇殺、欺騙和絕望。
當初寧永學本來以為她會反感,或者以拒絕的態度表示抗議,但她其實非常好奇,——她來海場就是為了拋下那些嚴苛的戒律和生活規範,把不遵守習俗的愧疚和懺悔也全忘在腦後,她只是最初不知道該尋找什麼。
從看到第一部黑色電影開始,從聽到第一首搖滾樂曲開始,薇兒卡似乎就找到了另一種生活方式。
她可以藉此表達和尋覓她一直困惑卻無法解釋的一切,她也可以在自己從小受到的良善教育以外找到不同的意義。
如果不能找到,她就反叛、否定、陷入虛無,兌著威士忌喝咖啡,一瓶又一瓶,整夜整夜聽著磁帶,無休止地聽、聽、聽,直到她在沙發上昏迷過去。而且整個大二她就聽了一盤磁帶,那就是披頭士的一盒專輯。
說來慚愧,在薇兒卡的童年變成廢墟,那些往昔的情感也都變得了無生趣時,是他這個怪異的東西在她心裡構成了怪異的印象,形如她陰鬱的追求中最陰鬱的事物,或者說,他就是一個絕無可能找到第二例的路標。
薇兒卡其實聞不到庭園的芬芳,對湖泊和樹木也毫不好奇,那些自然的美景對她完全是一堆廉價陳舊的積壓倉庫貨,乏味且枯燥,還不如冬季陰霾的天空。除非跟他一起走,否則,她是不願意去湖邊盯著天空發呆,也不願意去草地上度過整個下午的。
雖然他是個缺乏道德的人士,這事也完全不影響他對遇見的漂亮女孩輪流出手,但他是得承認,自己在這事上有大問題,不管哪方面都是。
而且他也沒辦法帶她走出這種矛盾。
寧永學給薇兒卡拿來了藥,用溫水喂他吞服,然後撫摸她的頭和掛著點眼淚的面頰,把眼角的也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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