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好點了嗎,不好(第1/2 頁)
光著腳的薇兒卡伸手掩上門,走進臥室,她的外衣估計已經扔沙發上了,上身就一件貼身的黑色低領毛衣,不過也足夠暖和。她從床尾往前一跳,然後就趴在了他旁邊靠牆的方向,像是另一具剛被遺棄的屍體。
“你今天心情不錯?”寧永學問,“居然是跳上來的。”
薇兒卡也扭過臉來。“實驗室的小白鼠已經被寄生了,”她說,“發過去的報告也有響應了,結果還不錯,就是從明天開始,要被招過去一段時間了。”
“需要我幫忙收拾行李嗎?”
“我沒什麼需要帶的,把吉他背上就好,科研所會來接我,出行的事情完全用不著我關心。”
“你這待遇可比我在內務部好多了。”寧永學問她,“等到了科研所,你還想半夜威士忌兌咖啡,一個勁地彈吉他嗎?”
這話說得很隨意,就是閒話日常生活,可是等他問完,薇兒卡又不吭聲了,陷入抑鬱的情緒中。她睜著藍眼睛和他對視,一眨不眨,臉上也沒有表情。
好吧,又說錯話了。
若非她的呼吸還輕輕呵在他臉上,她完全就是個死掉的洋娃娃了。
寧永學想到了大二那年長假,她本來有次難得的機會能跟著導師去科研所,結果,半路她竟然自己回來了,並且她把研究的事情丟得一乾二淨。
當時她說自己要全力以赴,獻身於藝術。
可是從她把整個假期都投入到吉他以後,特別是最後一天和第一天相比完全沒什麼長進,只記了一腦袋的樂理知識和披頭士專輯,她就變得茫然若失和無比可憐了。
寧永學能看出來她很痛苦,她想放棄自己的天賦,全都拋到身後去。她覺得那些是虛無的,對她毫無意義,只有文藝作品的表述是真實的,只有用搖滾樂傾訴和表達自己才是真實的。
他也能看得出,她的內心鬥爭是無時不刻的,比她的表情要激烈得多,但她的心靈如此脆弱,根本沒有力量克服自己的矛盾。
要是薇兒卡的家人很寬容,家境也很好,不必被迫和父母斷絕關係,哪怕像曲奕空一樣孤身一人來海場也有錢財支援,也許,她就能完全投身到音樂裡了。這樣也許可以挽救她,但是並不實際,——她要為了自己的生活去做其他事。
寧永學也不知道怎麼幫她。他倆內心鬥爭的方向不同,但是外在的矛盾很相似,理想也都古怪得可以,誰都不可能放下自己的事情完全支援另一個人。
這麼些年來,他們只是各自知道各自有嚴重的心理問題,所以相互作伴、相互理解罷了。
電視還在枯燥地放著廣告,燈盞則是薇兒卡特意挑選的,呈現出幽暗的深藍色,把臥室映得像是在海中一樣。可以聽到大雪吹打窗戶和瑟瑟寒風的聲音。
床頭櫃上的咖啡杯半明半暗,折射出幽光。貼著藍色桌布的牆上掛著一張約翰·列儂的海報,戴著眼鏡,目光茫然且悲苦。
薇兒卡趴在海報下的床邊上,像是個患病的孩子一樣。她盯著寧永學看了一陣,然後又把臉埋進床墊,拽過來枕頭,用力一扣,就把脖頸往上都埋在枕頭下面。
“想喝點什麼嗎,薇兒?”寧永學見狀問她。
“咖啡。”她的聲音悶在枕頭裡。
“咖啡不行。”寧永學說。
“為什麼不行?”
“你明天要帶著你的吉他等人接,大二那次已經錯過了,這次不能再來一遍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也別管我這麼多。”薇兒卡悶聲說。
“你一碰到這事就很極端,酒對你三杯剛好,你非要喝五杯多才算完,咖啡你隨便來點也不影響睡覺,非要兌著威士忌灌個不停。”
她把枕頭扔掉,拋在地上,然後頂著揉亂了的頭髮坐起來,盯著他看。“給我弄咖啡。”
寧永學也坐起身,跪到床沿上,把手搭在她前額上。
“你有點發燒,薇兒,”他說,“吃點藥睡覺,酒也不要喝了,咖啡當然也不行。”
薇兒卡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就想往床下走,去翻她寫滿一張紙的電話號碼,——裡面有一些餐廳兼賣咖啡,不過水平參差不齊。海場只在市中心有間專門的咖啡廳,不提供電話外送服務。
寧永學輕輕拽住她的右手腕,她就一步也邁不出去了,她太嬌弱,連路小鹿都不如,力氣完全沒法和她比。
薇兒卡抿著嘴,拿左手用力掰他手指,但也完全使不上勁。後來她又用牙齒咬。理論上來說,人用牙齒咬碎同類的手指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