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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伸長脖子看了看,又聳著鼻頭聞了聞,大聲喊道,“哎,你那條魚烤好了就給本員外送過來,本員外給你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買一條魚,這無疑是天價,若是個普通人,早顛顛兒地答應了,有姝卻擺手拒絕,“不賣!”
“那你要多少銀子?”中年男子以為對方想訛詐,不免露出輕蔑的表情。女子也翻著白眼,嗤笑一聲。
“我之所以在天災中活下來,得虧閻羅王大恩大德放我一馬,這魚我是準備祭給閻羅王的,你吃不得。想吃你自己烤。”有姝不想惹事,讓車伕送了一條活魚過去。他不能明著感謝那位看不見的朋友,找個藉口給他送祭品還不行嗎?
是的,他已經單方面認定閻羅王是自己的朋友了。他從來沒交過朋友,生命中除了父母與主子,並沒有其他人留下過痕跡。友情是什麼滋味,他從不曾體驗過,所以有些新鮮,又有些期待。
中年男子聽說是燒給死人的,臉色立刻黑了,擺手道,“滾滾滾,活魚本員外也不要了!晦氣!”
女子嬌嗔,“老爺,咱們走遠一點兒吧,怪可怕的。”
一群僕役連忙上前收拾東西,搬到遠處去坐。周圍終於清靜了,車伕這才舉起大拇指,低聲道,“小後生,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靈活,三言兩語就把那地主老財嚇走了!”
有姝也不辯解,繼續認真烤魚。
閻羅王心情大悅,極想把小趙縣令摁進懷裡好好揉搓一番,卻不得不暫時按捺。他原本想揭破他有陰陽眼的事實,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必。這種“你不知道我知道你能看見我”的遊戲實在是太新鮮有趣,令他漸漸上癮,樂此不疲。
有姝烤好魚,按照上古的祭奠之法進行參拜,然後投入火中。火焰舔…舐魚肉,發出吱吱聲響,不過半刻鐘就已燒成灰燼。
車伕看得目瞪口呆,呢喃道,“你還真的是獻給閻王爺的啊?火也不大啊,怎麼眨眼就燒沒了呢?難道閻王爺真能收到不成?”
收沒收到,用眼角餘光一瞥就知道了。有姝抿著嘴,一派閒適,心裡卻頗為歡喜。只見高大男子正舉著用木棍串好的烤魚,不知該從哪兒下嘴。他咬了一口魚腹,慢慢咀嚼吞嚥,然後湊過去,低聲道,“多謝。”
渾厚嗓音在有姝耳蝸裡打旋,然後往每一個毛孔裡鑽,令他手腳發軟,心尖發顫。不能點頭,不能答應,不能翹嘴,不能彎眼!他一再告誡自己才沒露出破綻,末了不著痕跡地鬆口氣。
閻羅王直勾勾地盯著他,哪能發現不了他緋紅的耳尖和遍佈脖頸的雞皮疙瘩,還有他比平時更為璀璨濡…溼的眼眸。這幅模樣,明顯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羞澀,逗弄小趙縣令果然妙趣無窮。
閻羅王邊吃邊暗笑不已,越發覺得這一趟來對了。
兩撥人休整完畢,因要趕到下一個小鎮過夜,便相繼出發。地主的馬車雖然速度比牛車快,但箱籠多,負擔重,反而漸漸落在有姝後面。有姝半靠在車壁上,正翻看一本遊記。閻羅王斜倚在他身邊,下巴磕在他肩頭,一起閱覽。
他可以由實化虛,又由虛化實,故而並沒有什麼重量,只是讓人略感森寒罷了。但有姝已經把他當作密友,很快也就坦然承受,心中還頗感新鮮有趣。他刻意放緩閱讀速度,生怕對方看不完,待要翻頁時就用指尖撩起下一頁,見他往後瞅就翻過去,往前看就再翻回來,然後悄悄擠一擠小酒窩。
閻羅王哪裡是在看書,根本是在看小趙縣令。對方自以為做得很隱蔽,實則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他的神識監控之內。越是與小趙縣令相處,他就越是難以自持,幾乎每一個瞬間都能拿出來反覆回味,暗生歡喜。
世上怎會有如此有趣的人呢?他時常這樣想,然後忍俊不禁。
當兩人自以為彼此不知道,卻又暗暗享受時,牛車駛入一片密林,再往前就出了麗水府地界。車伕露出緊張的神色,蓋因州府交界之地往往是盜匪橫行之所,兩邊的官府都不想管,推來推去也就養出許多匪窩。
正當車伕想提醒東家注意安全時,樹林裡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樹上、草堆裡、路兩旁,忽然冒出許多拿著弓箭、砍刀的彪形大漢,喝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下車下車,打劫來了!”
後面的土地老財也同樣被團團圍住,正探出腦袋求饒。
有姝早已把多餘的銀兩藏在挖空的車軲轆內,包裹裡除了幾兩碎銀,幾件衣裳,什麼都沒有。他見閻羅王站在車轅上盯視盜匪,指尖隱現黑光,這才明白他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