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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教教義的中國人不應該統統歸入“卡斐爾”之列,西域的伊斯蘭國家古時稱中國漢人為“赫塔益”,詞義為異教徒,與阿拉伯的“卡斐爾”有明確的區別。而這些,又有誰去向韓太太解釋呢?她固執地把楚雁潮稱為“卡斐爾”!
也許楚雁潮並不關心自己死後是否要下火獄,他只希望活著的時候和新月相愛,而這也是不可能的!
他感到困惑。兩年來,他和新月從相識到相愛,彼此的心靈一覽無餘,他和新月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國籍,一樣的膚色,使用一樣的語言文字,並且一樣摯愛著他們共同的事業,為什麼在他們之間還會有這樣森嚴的界限?為了新月,他這個無神論者真誠地表示尊重穆斯林的宗教信仰和生活習俗,難道還不行嗎?
同樣的困惑使韓子奇深深不安。他痛苦地沉默著,突然,眼睛中閃爍著希望的光彩,對韓太太說:“如果……如果楚老師能夠皈依伊斯蘭教呢?吐羅耶定巴巴說,只要……”
是的,當年雲遊傳教的吐羅耶定巴巴確曾說過:真主是至慈至恕的,伊斯蘭教有大海那樣的容量,任何人,只要他誠心皈依真主,在清真寺虔誠地宣誓:“我作證,萬物非主,惟有安拉;我作證,穆罕默德,主之使者。”那麼,他就成為一個穆斯林了……
但是,且不管楚雁潮對此做出什麼反應,韓太太就已經做出了堅決的回答:“那也不成啊!我們回回,男婚女嫁,歷來都找回回人家,不能跟漢人做親,萬不得已,也只有娶進來,隨了我們,決沒有嫁出去的!新月還是個孩子,不懂這些,你還能不懂嗎?”
韓子奇瞠目結舌!是啊,他應該懂,一個年近六十的回回,應該懂啊!回回民族是中國眾多民族當中的一個非常特殊的民族,在她誕生以來的七百多年中,不僅虔誠地保持著自己的信仰,而且像愛護眼睛一樣保持著血統的純淨,她的人數太少了,她希望回回的子孫永遠是回回,不要忘了祖先,不要蔓生枝節、離開了自己的根。因此,總是極力避免和異族通婚!儘管這在事實上是難以絕對避免的,元、明以來,以至當代,回男娶漢女、回女嫁漢男的都不乏其例,但這畢竟不能被視做回回的傳統,更不能幫助韓子奇來說服他的妻子!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韓子奇無法再向楚雁潮表達他的情感,他深深地為失去這樣一個“女婿”而惋惜,但是……他又並沒有完全死心。
“楚老師,您的府上是在……?”他突然問。
“上海。”楚雁潮愣愣地回答,他記得這個問題是韓子奇早就問過、他也明確回答過的。
“祖籍就是上海,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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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祖籍南京……”
“噢?”韓子奇抱著一線希望追問他,“南京的回族人數不少,您的祖上會不會是……?”
“不,從來都是漢族,”楚雁潮說,他此刻多麼希望自己變成回族,但是他不能撒謊啊!“家裡傳下來一部《楚氏族譜》,我看過的……”
“那麼,您的旁系親屬有沒有回族呢?比如:母系、祖母系,甚至更早一些……”韓子奇仍然窮追不捨,他希望楚雁潮能夠多少和回族沾親帶故,哪怕有四分之一、八分之一的回族血統,性質就立即可以改變了。
“沒有……”楚雁潮悲哀地答道。
韓子奇失望地嘆息,這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那可就沒有法子了,”韓太太沉下臉來,對楚雁潮說,“咱們兩家沒這個緣分,您也別怪我們無情無義,只能怪您自個兒不是個回回!叫我還能說什麼呢?”
楚雁潮愣在那裡,他的心,他的全身,他的靈魂都在戰慄!這是韓太太代表女兒向他宣佈絕交了?這就是對他的判決嗎?為什麼這一天到來得這麼突然,使他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遭到了這樣致命的打擊?一道人間天河橫在他的面前,他怎麼能離開新月,新月又怎麼能離開他?兩顆緊貼在一起的心,分開了還怎麼能活下去!
“韓伯伯,韓伯母……”他喃喃地說,那聲音已經不是口中流出的語言,而是心中湧出的血,“我不能……不能丟下新月,離開了我,她……她會死的!……”
“主啊!”韓太太驚惶地呼喚著主,楚雁潮所說的那個不祥的字眼兒使她反感,“楚老師,我們家攤上這麼個病丫頭就夠‘鼠黴’的了,您怎麼還說這種話?”
“韓伯母,我能願意她……死嗎?我是怕啊!”楚雁潮悲倫地望著她,“您難道不知道她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嗎?手術治療根本不可能了,只能靠藥物一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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