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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沙蒙·亨特為什麼還要把它作為藏品,就笑了笑,把那東西送回去:“這是哪位高手做的?”
“您問我嗎?”沙蒙·亨特詭秘地笑著說,“請不要考我,我無法回答!此人並沒有像您那樣刻上名字,而且已經死去了三千多年……”
韓子奇大吃一驚:“三千多年?”
沙蒙·亨特收斂了笑容:“您沒有看出來嗎?”
“沒有。”韓子奇老老實實地承認,“您如果剛才不說,我還覺得這活兒做得太糙了呢!您怎麼知道這是三幹年前的東西?”
“這,我是從玉質、器形、紋飾和製作技巧這四個方面觀察的。”沙蒙·亨特說,“據我所知,中國早在距今四千到一萬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就已經有了玉製的兵器、工具和裝飾品,當然,那時候的製作技藝還是很粗糙的;到了商周時代,除了玉刀、玉斧、玉鏟、玉鉞、玉戈、玉漳、玉璧、玉環、玉觽、玉簪、玉琮、玉璜……還有了單體器形的魚、鳥、龜、獸面、人首珮等等玉件兒,造型已經比以前精細了。就說現在這一件兒吧,它是我所見到的最早的夔紋玉器,做工上,直道多,彎道少;粗線多,細線少;陰紋多,陽紋少,並且用的是雙鉤陰線;夔首部分的穿孔,外大里小,呈‘馬蹄眼’形狀。這些,都是商代的玉器特點……”
“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韓子奇聽得呆了,望著這個還沒有半個巴掌大的東西,沒想到沙蒙·亨特能說出這麼多名堂。
“這是玉塊呀!”沙蒙·亨特拿起那件東西,放在自己的耳朵下面比劃著說,“在製作的當時,是作為耳飾的,哈,這麼大的耳環!大概古人也覺得它太重了些,秦漢以後就改作佩玉了。不過,我的這塊仍然是耳環,因為它毫無疑問是商代的東西!”
韓子奇出神地望著那隻小小的“玉塊”,他又看到了那條在心中滾滾流淌的長河,四年來,他一直在苦苦地追尋它的源頭!他崇敬地伸出手去,再次接過製作粗糙但歷史悠久的“玉塊”,長河的浪花在撞擊著他的心,他猜想著,三千年前的祖先是怎樣用簡陋的工具鑿開這條源遠流長的玉河……“亨特先生,您能告訴我,我們玉器行第一代祖師爺是誰嗎?”他又提出了這個在心中縈繞了四年的問題。四年前,師傅梁亦清沒能回答他;他也曾經想請教“博雅”宅的老先生,可惜老先生去世得太早了!
“第一代祖師爺?”沙蒙·亨特遺憾地嘆了口氣,“這就很難說了,中國的歷史實在太長了,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又太少了,尤其是民間藝術家!明代以後,像陸子岡、劉諗、賀四、李文甫等等都還可以查考;明代以前,最著名的好像就是丘處機了,那也只是金、元時代。如果再仔細追溯上去,那麼,還可以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根據中國的史書記載,秦始皇帝在得到價值連城的和氏壁之後,曾經命丞相李斯寫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鳥蟲形篆字,然後命王人公孫壽鐫刻成‘傳國玉璽’。又有:始皇二年,騫消國獻給秦國一名叫裂裔的畫工,這個人也擅長琢玉,曾經為始皇用白玉雕了兩隻虎,連毛皮都刻畫得十分逼真。這位裂裔和公孫壽就是我所知道的中國最早的琢玉藝人了,但顯然他們還不是祖師爺!”
沙蒙·亨特沒有能夠解答他的問題。但是,這已經足可以讓他驚歎了:“亨特先生,您有這麼深的學問!”他本來想說:您簡直是個外國的“玉魔”,但沒好意思說出口,擔心那個“魔”字讓亨特產生誤解。
“不,我只是一知半解,”沙蒙·亨特聳聳肩,又有些奇怪地問,“韓先生,您的師傅沒有對您講過這些嗎?”
韓子奇臉紅了,不是因為沙蒙·亨特傷了他和師傅的面子,而是慚愧自己的無知。作為一箇中國的琢玉藝人,竟然不如一個外國商人更懂得中國的玉器,這不能不說是極大的恥辱!
沙蒙·亨特看出了他的愧意,卻並沒有加以嘲笑,感嘆道:“創造歷史的人,應該懂得歷史!韓先生,請原諒我說一句也許不大恭敬的話:在我的收藏當中,任何一件的價值都要遠遠超過您所做的寶船,因為它們代表著歷史,而歷史本身就是無價珍寶!”
韓子奇親手製作的寶船,剛才還被沙蒙·亨特捧入雲霄,而現在卻又一落千丈,韓子奇像隨著他在長河大浪中顛簸起伏,他並不感到受了侮辱,只是覺得自己懂得太少了,他多麼願意跳出雕蟲小技的侷限,邀遊於那浩浩蕩蕩的激流!他默默地在那一排百寶格櫃子前徘徊,雙眼閃爍著如飢似渴的光輝。
沙蒙·亨特跟在他的身後,興致勃勃地和他一同觀賞,十分樂意為他擔任這次“航行”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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