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第2/4 頁)
“怎樣了?”瓦西里·伊凡內奇低聲問。
“他入睡了,”她回答,聲音小得幾乎難以聽見。
命運註定巴扎羅夫再不能醒來,傍晚時他失去了知覺,第二天他就死了。阿歷克賽為他舉行了宗教儀式。當聖油觸到他胸膛的時候他的一隻眼忽地睜了開來,香菸繚繞中的神父和聖像前的燭光如同驚了他似的,在他死寂的臉上倏地閃過一道瞬息即逝的驚惶。他嘆了最後一口氣。全家一片哭聲。瓦西里·伊凡內奇忽然神經失常,“我說過,我要伸訴!”他嘶啞著嗓門吶喊,扭曲著臉向空中揮舞拳頭,像要威脅誰似的,“我要伸訴!我要喊冤!”滿臉淚水的阿琳娜·弗拉西婭芙娜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兩個老人一同跪倒在地。“是呀,”安菲蘇什卡後來在下房裡講述道,“兩人並排著跪在一起,垂著頭,就像那正午的羔羊……”
但晌午的暑熱退了,黃昏和夜晚接著來到了,他們回到那個寂靜的安身宿命之處,在那裡,歷盡痛苦的、疲憊不堪的人睡著了……
第28節
過去了六個月,又到了四野白茫茫的冷寂的冬天。萬里無雲,積雪被腳踩得嘎吱響,枝頭掛起粉紅的霜花,蒼穹忽地變得那麼蒼白,裊裊炊煙升到半空聚而不散,猛一開門便從門洞裡湧出一團白霧,行人的臉兒因襲人的寒氣成了紅通通的了,凍得發抖的馬兒不由揚起蹄子急遽地奔跑。正月的白晝將盡,夜晚的冷氣使得凝然不動的空氣更增加了幾分嚴寒,血紅的晚霞眨眼便消失了。瑪麗伊諾村地主宅第裡燈火輝煌。普羅科菲伊奇穿了身黑色的禮服,戴了一雙白手套,以其特別莊重的神色在桌上擺了七份餐具。一星期前,在本區教堂,靜靜地,在幾乎沒有來賓的情況下舉行了兩對新人的婚禮:阿爾卡季和卡捷琳娜,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和費多西婭。今天是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為他哥哥出門去莫斯科辦事設席餞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給了年輕人豐厚的饋贈。婚禮一結束,她便上莫斯科去了。
下午三時整,眾人進入餐廳。米佳也佔了一個席位,他已有了一個包著錦緞頭帕的保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居中,坐在卡捷琳娜和費多西婭之間;兩位“丈夫”各坐妻子身側。我們的熟人最近都有了變化,所有的人益發英姿瀟灑了,只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消瘦了些,但使得他那動人的外貌多增了幾分俊美,多增了幾分紳士氣派……再說那費多西婭,她也大非昔比,今兒穿了件鮮豔的絲綢裙衫,紮了根寬寬的天鵝絨髮帶,頸上掛了金項鍊,恭恭敬敬地、臉帶微笑地坐著。她敬重她自己,也敬重圍她而坐的所有的人。她那微笑彷彿在說:“請諸位原諒我,我沒有過錯。”笑的不盡是她,其他人也都在微笑,也像在請求原諒。大家都帶著若干羞澀,都有點兒憂傷,但實際上都感到非常愉快,都以滑稽的殷勤相互酬答,好像事先約好要共同串演一幕天真無邪的喜劇。唯一鎮定自若的是卡捷琳娜,她信賴地環視著她周圍的人。顯而易見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對新媳婦感到稱心如意。他在午餐結束前站起來,手捧酒杯對著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致辭:
“你要離開我們了……你就要離別我們了,親愛的哥哥,”他說,“當然,為時不長,但我不能不表示我們……我們……我們說不盡的……哎,糟糕的是我們不善斯比奇①!阿爾卡季,由你來說吧。”
①英語speech(演說,詞令)的音讀。
②英語:別了!
“不,爸爸,我沒作準備。”
“難道我就作了準備?簡單地說,哥哥,請允許我擁抱你,祝你一切順利,快快回到我們身邊!”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吻了所有的人,當然包括米佳。對費多西婭,除此之外還吻了她的手——費多西婭還沒學會伸手讓人吻呢!酒過二巡,他嘆了口氣,說:“祝諸位健康,朋友們!Farewell②”他的這句英語結束語誰也沒顧上注意,但大家都很感動。
“為了紀念巴扎羅夫,”卡捷琳娜湊近她丈夫的耳朵悄聲說了句並舉杯和他碰了一下。阿爾卡季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錶示回答,但沒敢出聲說出是祝誰的酒。
寫到這裡,似乎該結束了,但,也許讀者之中,有人想知道後來,也就是說現在,上面提及的人物在做什麼事兒……好吧,這就來滿足他的要求。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不久前嫁了人,不是由於愛情,而是經過思考。對方是未來的俄羅斯政治家,他聰明絕倫,通曉法律,有豐富的處世經驗,堅強的意志和驚人的辯才,又年輕,又善良,又冷峻。他倆琴瑟相諧,也許有一天能達到幸福……也許能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