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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不明白,就允許我稟報吧。據我看來,寧可在馬路上敲石子兒,也絕不能讓女人碰你的手指尖。與女性打交道全是……”巴扎羅夫差點兒就要說出他最喜歡的“浪漫主義”來,但及時改口為“瞎胡鬧。”“你現在可能不信,可是我還要對你說,你我掉進女性世界,覺得倒還不太賴,但若拋開它,就像大熱天洗了個冷水浴那樣痛快。男人不應該受婆婆媽**事糾纏,應該像西班牙俗語說的那樣,男人要狠!就說你,”他轉頭對駕車臺上的莊稼人說,“喂,聰明人,你老婆大概總是有的吧?”
莊稼人轉過他那扁平的木臉:
“老婆?有。怎能沒有老婆。”
“你揍她嗎?”
“揍老婆?那得看情況,不是無緣無故才揍的。”
“好呀。那麼,她揍你嗎?”
莊稼漢一拉馬韁。
“瞧這話,老爺,您真愛開玩笑……”看來,他像是動氣了。
“聽到了吧,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可你我兩人捱了揍……受過教育的人得著這麼個好處。”
阿爾卡季勉強笑了笑。巴扎羅夫別過頭去,一路再沒張口。
在阿爾卡季看來,二十五俄裡比之五十俄裡還要長。不過,在一個平坡上終於出現了巴扎羅夫雙親所在的小村莊,村旁,在幼嫩的白樺林中,露出了茅草結頂的宅院。進了村,見到第一個農舍附近兩個戴了帽子的農夫正在對罵。一個說:“你是口豬,還不如小豬崽。”另一個反唇相譏:“你老婆是個惡巫。”
“據那一無拘束的談吐和戲謔看來,可以判斷我父親的農民並不太受壓制,”巴扎羅夫對阿爾卡季說,“看吧,他自己從屋裡跑到臺階上來了。哎喲,頭髮都花白了,這可憐的人!”
第20節
巴扎羅夫從馬車裡探出身,阿爾卡季也跟在他同伴身後探頭張望,見一個瘦長老人叉開雙腿,敞著身上的舊軍服,站在宅子門前的臺階上,蓬鬆著頭髮,長了個細小的鷹鼻子,吸著長長的旱菸管,眼睛因為日照眯了起來。
馬車停下了。
“終於到啦!”巴扎羅夫的父親說的時候依舊吸他的旱菸管,雖則菸袋兒在他手指間跳動。“下車吧,下車吧,讓咱們來個見面禮。”
他擁抱了兒子……“啊,我親愛的葉夫根尼,葉夫根尼,”傳來了顫抖的女人聲音。門大開了,門洞下出現了個滾圓的矮婦人,戴著頂白色的壓發帽,穿一件短短的花上衣。她哎喲一聲,身子不穩,若不是巴扎羅夫及時扶住,差點兒栽倒地上。她那胖胖的雙手立時抱住他的脖子,將頭埋進他胸口,不響,不動,但聽得見她斷斷續續的抽泣。
老巴扎羅夫喘著粗氣,眼睛眯得更細了。
“得啦,得啦,阿琳娜,放開吧,”他說,同時跟靜靜地站在馬車旁的阿爾卡季對視了一眼。車臺上的莊稼人這時故意背過臉。“這完全不必要!快放開吧。”
“唉,瓦西里·伊凡內奇,”老太婆嘆道,“有多少日子沒見上寶貝兒子,我的葉夫根尼了……”說罷並不鬆手,只是從巴扎羅夫胸口挪開皺巴巴的淚臉,用幸福的、可笑的眼睛打量了兒子一陣子,重又把臉貼到他胸口。
“是呀,感情的流露嘛,”瓦西里·伊凡內奇嘟嚕道。“不過,還是進屋的好,還有和葉夫根尼一塊兒來的客人哩。請原諒,”他挪前步,對阿爾卡季說,“您當然能理解女人的弱點,母親的心……”
可他自己的嘴巴眉毛都在不停地顫動……他只是竭力剋制,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兒罷了。阿爾卡季低下頭。
“真的,媽,我們進屋吧。”巴扎羅夫扶周身乏力的老太婆進了屋,張羅她坐進安樂椅,又匆匆擁抱了父親一下,把阿爾卡季介紹給他。
“能跟您相識,我從心眼裡感到高興,”瓦西里·伊凡內奇說道,“只是希望您多多包涵,我家一切都極簡單,像是行軍的打點……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快快鎮定下來,你這麼軟弱,客人先生可要看輕你了。”
“少爺,”老太婆撣著淚水說,“我還沒來得及請教您的大名呢……”
“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瓦西里·伊凡內奇一臉莊重地在一旁提示。
“請原諒我這傻老婆子。”她擤過鼻涕,先擦乾右眼,然後擦乾左眼。“請多多原諒,我以為死也等不到我的兒……兒……子了。”
“不是等來了嗎,太太?”瓦西里·伊凡內奇介面道,接著向一個在門後害怕地張望的、穿紅花布裙衫的十二三歲赤腳姑娘吩咐:“快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