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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件關於鬼的故事
宿舍每年暑假都有很多外人入侵。有些是港大學生,有些來自外國,過境性質的。
前年有一批德國學生犯境,又常常帶些女性回來,閉門*。看更干涉,要我出頭逐之。但他們非常高大威猛,我用英語髒話不夠流利,給他們反唇相譏,遂二話不說,請個英文辯論得獎者做外援。他舉起指頭便罵:“尊重你們德國人的身份!”嫖客和*都一鬨而鳥獸散。我對自己說,這件事和他們的國籍沒有必然關係。
今年暑假,來了個英國學生,眾人如蟻群沾附,介紹訪問,好一個操流利英語的剛巧經過,高聲準確招呼。“I am glad to meet you; sir。”溫文有禮,又拿出布丁招待。我在房內只聽著一堆細聲講大聲笑的炸彈,憶起隔鄰有兩個新搬進的本地學生。只覺他們常縮在自己房內,異常委屈寂寞。大家只略略招呼垂詢便算完事了——幸而好奇語言練習、實習國儀、睦鄰禮貌第一……都是很受用的藉口。
我又對自己說,這件事和國籍無關。不過,語音微弱。
。。
令人苦惱的問題
有些問題真是令人非常難過、躁暴、不安、焦慮……
例如:最近你有什麼作品呢?
應該怎樣作答?如果是流行的,早便風聞了,還說什麼?問什麼?不過是堆陌生的歌名,旋律內容感覺,眾皆茫然。最痛苦是有些根本對唱片或收音機不聞不問,不過為盡朋友的責任,問問而已,以為驚天動地的歌,沾沾自喜,誰知他們毫不動容。
例如:最近你替什麼人寫歌詞?
無分先後遠近流水賬般羅列出來,有賣弄之嫌;只說紅的不說黑的,有勢利之嫌。只說近,如何近?須知,這只是個流水作業的程式,很多都不過是半晚一夜之間的產品,怎樣說最近寫什麼呢?又例如:你最近寫的怎麼都轉了風格?
什麼叫風格?這是流行歌。誰都知道,但誰都感受不到,我們所見到的只是個流行的片面,每張唱片內有多少無聲的歌?內裡有多少壓扁的詞?不弄清每個作者作品的底細,怎樣有資格說誰的風格變了?我們聽到的一面,未必就是最好的一面。流行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總和,文字只是微末被動的一環。
人站到千里外
每聽見看見劣質的東西,大行其道,便以短暫和持久來*——劣的不耐持久,只有好的才經得起時間考驗,這樣想著,彷彿一切不平都終於會得到補償。
然而,誰說過需要持久呢?長和短畢竟只是相對的觀念。連《詩經》、《楚辭》都已褪色(那天有人問起什麼叫兮,真的,如今沒有人用兮字)。
或者聽流行曲真的只是一種發洩。於是少數堅持只聽古典純音樂的,便以持久耐聽來嘲笑流行時代通俗歌。當然,在時間軸上,這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諷刺比較而已。
幸而,在這個其實炎熱得使人冒汗的晚上,吃力地走這條多車的路,忽然唱起《殘夢》。那幾句歌詞,從前只當念口卦,現在丟久了,擺脫了慣性的印象,才慢慢咀嚼出真味。身邊無數汽車疾馳,一切若即若離,眼前紛擾面目,轉眼輪迴。還說什麼持久短暫?
人站到千里外仍覺風吹葦草動,固然因為關係深厚。或者,正因站到千里外,才切實感覺到、看得出葦草呢?
我們都不斷地需要安慰,我這一刻的安慰,是隨口唱一首多年前的流行歌,竟然還有舊的感覺新的發現。因此,我喜愛流行歌。
你喜歡嗎
隨便說說,總是輕易廉宜的。
你喜歡我嗎?我喜歡你。
你喜歡西環嗎?我喜歡西環。
我喜歡西環的古老建築。每一條柱都很細緻,一種現代建築欠缺的精緻,凹凹凸凸,對抗冷漠的幾何線條。
水泥的外壁,輕裂的質感,像芬芳的陳皮。
修長的木窗,整齊的方格,給人結實而溫柔的感覺。
我喜歡西環僻處一角,據守著原始的碼頭,側望中區的先進——而時間是一個輪,拖拖拉拉,快要碾過了。於是要趁機活在粵語長片的環境裡,最後一瞥也是好的。於是有這樣的念頭:找一層樓,玻璃窗舊得貼滿了X形的膠紙。
我憑窗看街,街中人看我,這男子真是風雅。夜了,我點一盞銅殼的油燈,開鏽銅色翼的吊扇,在幽幽的淺褐色階磚地上,寫稿寫日記,墨水化在輕薄的紙上。
燈光掩映,原來一群飛蟻在霎動著。有一隻掉進杯中,翅膀貼在水面,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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