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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欺負你嗎?”
“誰欺負我?我有的是力氣,我會給他一下。”
“我不是說打架,我問你的靈魂受過欺侮沒有?”
“靈魂不會受欺侮的,靈魂不會接受欺侮……”他說,“不管你用什麼……你不能接觸
到靈魂……”甲板上的客人、水手,一切人,都跟講土地、工作、麵包和女人一樣,常常講
到靈魂。靈魂這個詞在普通人的談話裡,動不動就說出來,好象五戈比銅子一樣流行。我不
喜歡人家在閒聊中隨意使用這個詞。每逢漢子們講穢話時,無論是出於惡意還是好意而罵到
靈魂時,我都會感到痛心。
我記得很清楚,外祖母是如何謹慎小心地說到靈魂,說這是愛情、美麗、快樂的神秘的
保藏處。我曾相信,好人死了之後,白衣天使就會捧著他的靈魂到藍天上我外祖母的善良的
上帝跟前。上帝愛撫地歡迎它:“怎麼樣,我的可愛的,怎麼樣,我的聖潔的,受盡辛苦
了,受盡苦難了吧?”
於是他就會把六翼天使的翅膀送給這個靈魂,是六扇白色的翅膀。
雅科夫·舒莫夫同外祖母一樣謹慎,很少而且不大樂意講到靈魂,他罵人時也決不觸及
靈魂。當別人議論靈魂的時候,他就垂下象牛一樣的發紅的頸子不作聲了。靈魂是什麼?
我問他,他回答說:
“靈魂是一種精氣,上帝的呼吸……”
我覺得不滿足,又追問他,這位司爐便耷拉著腦袋說:“老弟,連神父也不大瞭解靈魂
呢。這是秘密……”他使我時常想著他,老是努力要了解他,可是這種努力都沒有好結果。
而且他總是用他那粗大的身體,遮住了我的眼睛,使我除他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食堂管事的老婆對我親切得令人可疑。每天早上,我必須侍候她盥洗,這本來是二等艙
女招待盧莎的工作,她是一個活潑乾淨的小姑娘。小小的艙房裡,站在上身赤裸的食堂管事
的老婆的身邊,瞧著她那象發過勁的面一樣松溜溜的黃肉,使我從心裡作嘔,並且想起瑪爾
戈王后的微黑的緊邦邦的肉體,可是食堂管事的老婆卻時而如泣如訴,時而半怒半嘲地滔滔
地說著什麼。
我不明白她講的意思,但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是可憐可鄙而又可恥的。但我不去管
它,我同食堂管事的老婆,同船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離得老遠地過著日子,我好象是在一
塊遍佈青苔的巨石後面,它擋住了我,使我看不見這個不捨晝夜、不知漂向何處的大千世界。
“咱們加夫裡洛夫娜簡直是愛上你啦。”我跟做夢一樣,聽見盧莎的嘲笑。“張開嘴
來,把幸福吞下去吧……”取笑我的不只她一個,食堂裡的茶房都知道女主人的弱點。廚師
皺著臉說:“這女人什麼都吃過,又想吃蛋糕啦!真有這種傢伙,彼什科夫,你可要小心
礙…”雅科夫也象老前輩似的認真地對我說:“當然,要是你再大兩歲,那我就告訴你點兒
別的,可是現在你還只有這點年紀。唔,還是不去上鉤兒的好!唉,還是由你去吧……”
“得啦,”我說。“這是下流事……”“當然啦……”但他馬上又用手指去搔那緊貼在頭上
的頭髮,說出圓滑的話來:“唔,也得替她想想,她的生活寂寞、冷清……就是狗也喜歡人
家去摸摸它,何況是人!女人是靠溫存過活的,好比蘑菇喜歡潮溼一樣。自己當然害羞,但
是有什麼辦法呀?肉體是需要愛撫的,沒有別的……”我凝視著他的不能捉摸的眼神,問:
“你可憐她?”
“我?難道她是我的母親?人們連母親都不可憐,而你……真怪!”
他發出破鈴鼓的聲音,低低地笑。
有時我望著他,好象自己落進了無聲的空虛中,沉入了黑漆漆的無底深淵。
“別人都有老婆,雅科夫,你為什麼不結婚?”
“結婚幹什麼?我不結婚,我也時常可以弄到女人,謝謝上帝,這是簡單的……只有老
守一方的莊稼人,才可以有老婆。可是我那兒土地貧瘠得很,又少。連這很少的一點,也被
叔叔侵佔了。我的兄弟當完兵回家,跟叔叔爭吵起來,打官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