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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禮相托,又不會替驛丞做甚麼重大的活,這是不消說起,起初見面定是足足的三十個殺威大板,發在那黑暗的地獄裡邊,飯不許你討碗吃在肚裡,要死了伶俐,閻王偏生不來拘;要逃了出去,先不曾學得甚麼土遁水遁的神通。真是與鬼不差,與人相異!這是那第四第五第六等的囚徒。
這呂祥先在京師,凡是替狄希陳買辦東西,狠命剋落。喜得狄希陳不大會得算帳,兩三年裡邊,他也“鍾徐丘”了好幾兩銀。但這樣人得了這樣利,原得的不難,看得也便容易,這手撾來,那手撒去,也不大有甚麼攢積。就是狄希陳臨行,他雖然挾制預支了六兩工食,做了三兩多的衣服,剩下的,在京裡住了一個多月;又算回家,狄希陳怕他唆撥,必定仍還與他銀子,所以都一湯的大鋪大騰地用了。來到家就跟了素姐趕船。素姐乖滑,將那大塊多的銀子,扁在自己腰間,不過將那日逐使的那零星銀子,交他使用。及至到了淮安,所餘也是有數的。到了揚州,指了兩個騾,算計要賣許多銀兩,主人家只管賒與他飲吃。後來犯事到官,腰裡也還有七八錢銀未使,被應捕搜得去了,兩個騾子變價入官了。在監裡的時候,討那囚犯們的殘湯滷醋救餓充飢,僅不得死。發配在路,長解耽著干係,怕他死了,討不得收管,煞要費事,只得每日些微買碗粥湯叫他挨命。交付了驛官,他卻再那裡有個板滓送甚麼常例?打的那棒瘡爛見了骨頭,要討個銅錢買個膏藥,也是可憐見沒有的!這不消說得,穩穩的是第六等囚徒,就是這呂祥一個。
你說沒有錢使,又沒有分上,或者小心下氣些兒,也還有人可憐你。他卻矮著一葫�霸子毛尾,多梭的一雙眼睛,不可人意的一副歪臉,他眼裡還沒有那個驛丞。那驛丞問道:“據那抄來的招上,你也就是極可惡的人。這是真也不真?”呂祥道:“我知道麼?說我是真就是真,說不真就不真。”驛丞道:“你這話是我的麼?”呂祥道:“我這們話兒,在北京城裡不知答應多少大老爺們哩,偏老爺你又嫌我答應的不好哩!”驛丞道:“京裡大老爺們依你這們答應,我官兒小,偏不依你這們答應!真就說真,說不真就說不真,你待說不說的呢?拿下去,使大板子著實打!”呂祥道:“老爺且別打,遲了甚麼來?”驛丞道:“快些打了罷!我性子急,慢甚麼慢!”呂祥道:“只怕打了揭不下來呀!”驛丞道:“揭不下來,叫他爛在腿上!”不由他調嘴,尖尖的三十大敲,敲來敲去,敲的個呂祥的嘴稀軟不硬叫老爺,口裡屎滾尿流。打完,叫人拖在重囚牢裡,白日加靠,夜晚上匣,不許鬆放。
他對了那些牢頭禁子說道:“我也不是無名少姓,我也不是真正偷騾。龍圖閣大學士呂蒙正是我的大爺,侄兒是舉人。我家裡也有二三千金的產業。只是這一時‘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深坑被犬欺’!你只留我口氣兒,你們的便宜。我昨日遇著俺家裡人往淮上賣麴的,捎信到家去了,待不的一個月,情管就有人來。那時我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喜歡也在你們,後悔也在你們!”
說得那驛卒們欲信不可,不信不能,背後說道:“天下事都不可知,看他在本官面前大意拉拉的,一定是有些根基的物件。萬一叫他死了,官的嘴翻來覆去,有甚麼正經,沒人的說話便罷,有人說話,往我們身上一推。告狀要起人來,這也不同小可!他既說家裡人到,有恩的報恩,我們遭著這樣的刁惡的人,也不消十分的拘禁,輪流的每日給他幾碗吃,等到一月兩月沒有人來,再做話說。”所以呂祥雖是被驛丞打了三十,倒也還不受以下人的大虧。
但這些禁卒怎的每日供他的飯食,做好做歹的在驛丞面前周旋,將他上了鎖,腳上帶了腳鐐,放他出街討飯。他這個傲氣,別人討兩碗,偏他一碗也討不出來,常是一兩日水米不得沾牙。兼之低心憋賴,在那同鎖的囚徒裡面,一味咬群,眾人合了一股,大家作賤。若不是有個救星,這個狗命,料想也是難逃。誰想這等歪人,遭了這等顛沛,他那死期不到,自然鑽出一個救命老官。
舊驛丞推升了揚州府的倉官,新來的驛丞姓李,山東濱州人,擇了吉日,一般也出了張條紅紙到任的啟示,升堂畫卯,頭一班一個驛書參見,第二班幾個馬伕,第三班就是徒夫。眾徒夫磕過一頭,呂祥又另自磕頭。李驛丞問道:“這個徒夫,系我山東人說話。”呂祥道:“小的是濟南府繡江縣人。”李驛丞道:“原來是同府的人。你犯了什麼事,問這裡徒罪?”呂祥沒的回話。眾徒夫說道:“他來這裡做賊,刺了字,所以問的是這裡徒夫。”李驛丞道:“為犯別事還可,這刺字的賊徒,可容不得情!”呂祥道:“小的雖是刺字,通是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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