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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官惟怕府道呈報上去,兩院據實代題,錢糧停了徵,米麥改了折,縣官便沒得伍弄,捺住了呈子,只是不與申報;錢糧米麥,照舊勒了限,五日一比,比不上的,拶子夾棍一齊上。人不依好,這等的荒年,禁不起官法如爐,千方百計的損折,都將本年的糧銀完足十分之數。又有本年分的漕米四千三百石,若有為民的縣官,將這樣災傷申報上去,央兩院題本,改了折色,百姓也還可存濟。但是改折了,卻問何人去要鋪倉的常例?問那個要解剩的餘米?所以只是按著葫蘆摳子。百姓們當不起官的比較,寧可忍飢餓死,不敢拖欠官糧。但是完得糧的,畢竟還是喘得氣的人;有那一樣只願死不願活的真窮漢,連皮骨也都沒了,他那裡還有甚麼漕米與你?起先比較里長催頭,後來點拿花戶,拿將出去,打頓板子。兩三個人連枷枷將出來,棒瘡舉發,又沒有飯吃,十個定死五雙。滿眼裡看見的,不是戴枷的花戶,就是拖鎖的良民;不是爛腿的里長,就是枷死的殘骸。
晁梁在家庭之內,與晁夫人說起這慘悽的情狀,母子兩人,著實動念算計,要將這催不完的糧米,替這些窮人包了。但不知所欠多少,惟恐欠得太多,力量來不得,不能成其美事。著人到戶房裡查了所欠的實數,還有一千三百石未完。喜得力量還可支援,遂命晁梁次早即往縣裡遞了一張呈子,呈道:
本縣儒學廩膳生員晁梁,呈為願代完納所欠漕米,以存孑遺事:竊
照本縣今歲水災,亙古所無。窮民素無積貯,輸納丁糧之後,業已皮盡
髓枯,所欠漕米,實難輸納。今細查欠數,尚少一千三百石有零。梁奉
母命,節減家口饔飧,蒐括累年藏貯,願代窮民以完正額,伏乞尊師釋
縲紲而寬敲比。切感上呈。
原來這晁梁在諸生之內,絕不出入衙門,干預公事;四時八節,與縣官交際的常儀都是極重的厚禮,所以得為縣官尊禮之人。那日晁梁在儀門候見,聽事吏即時傳稟。縣官致意:“請在賓館暫坐,候堂事一完,便出相見。”果然停不多時,縣官出到賓館迎待。也不曾叫晁梁行禮,長揖讓坐。晁梁稟出替百姓完糧的緣故,縣官又喜又驚,看了呈子,著實獎美,問道:“百姓們所欠的糧米不知的數多少?”晁梁道:“尚有一千三百石。”縣官道:“兄既自認代完,可以幾日完得?”晁梁道:“百姓們先前還有糠草子得吃,今並糠米比草子都盡,不惟皮毛無存,就是幾根白骨,也支不住了。若再比他們的糧米,不是作亂,定都是填了溝壑。門生奉老母之命,不得已極力蒐括,為武城存下幾個孑遺。這還要費力蒐括,乞限二十日可完。”縣官道:“二十日也不為久。既承教,學生就將美意出示曉諭,停了比較。但不可出延於二十日之外,致糧道提下米來,把這極場大的美事,勞而無功。若米完了,學生必要申報上司,務求兩院題本欽獎,倘明年收成,還叫百姓照數償還。”晁梁道:“門生母子的本意,也不望求知於上司,也不望求償於百姓;只望桑梓苟安,便是人己兩利。”縣官獎許不已,吃了兩道茶,送出回家。縣官即刻分付戶房出示曉諭。告示寫道:
武城縣為願代完納所欠漕米以存孑遺事:照得本縣夏遭Y雨,歲罹
奇荒。本縣為斯民父母,血氣猶存,眼光具在,非不知吾民顛連已甚,
皮骨不存,無奈下情不能上達,正供難以捐除,體恤有心,點金無術,
致不得不勒限嚴比,忍用桁楊。今有儒學廩膳生員晁梁,具呈前事,呈
稱:‘本縣今歲水災,亙古所無。窮民素無積貯,輸納丁糧之後,業已
皮盡髓枯,所欠漕米,實難輸納。今細查欠數,尚少一千三百石有零。
梁奉母命,節減家口饔飧,蒐括累年藏貯,願代窮民以完正額。乞要釋
縲紲而寬敲比,等情到縣。據此義舉,合亟行曉諭,為此示仰催頭花戶
人等悉知:既有晁生為爾等代輸糧米,此後免行赴比,倘爾民良心不死,
明歲收成,照數還補,以無負本生好義之美。特示。
晁梁回家,將遞呈代米的事,回了母親晁夫人的話。晁夫人甚是喜歡,即時傳各莊的管家進城,按了積貯的多寡,以谷碾米,以完官糧。管莊人仰體晁夫人的美意,不敢怠慢,前後十二日之期,盡將一千三百十四石五斗八升之米,陸續交完。縣官差人押運赴了水次,放了收頭寧家。縣官擇日要親到晁家,與晁夫人合晁梁掛扁。
那日正是十月初一,晁夫人的壽辰。縣官具了彩亭門扁,縣官率了佐貳典史,都穿了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