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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壇酒,即如晁大舍見珍哥好起病的一般,不由的向李成名無可不可的作謝,狠命留李成名吃酒飯,高高的封了一錢銀子賞他,撮了兩帖藥,交付回去。
次早初十,七八個騾夫,趕了二十四頭騾子,來到晁家門首。看門人說道:“家中有病人,今日起身不成。”眾腳戶說道:“這頭口閒一日,就空吃草料,誰人包認?”家人傳進去了。晁大舍道:“家中奶奶不好,今日起不成身,還得出這二月去,另擇吉日起身哩。他若肯等,叫他等著;他若不肯等候,將那定錢交下,叫他另去攬腳。咱到臨時另僱。”家人傳到外邊,眾騾夫嚷說:“這春月正是生意興旺時候,許人來僱生口,只因宅上定了,把人都回話去。如今卻耽誤了生意,一日瞎吃許多草料,前日那先支去的三兩銀子,還不夠兩三日吃的,其餘耽閣的日子,還要宅上逐日包認。”一家找出,一家又要倒入,兩邊相持爭鬧。畢竟虧禹明吾走過來評處,將那三兩定錢就算了這幾日空閒草料,即使日後再僱頭口,這三兩銀也不要算在裡面。又叫宅裡再暖出一大瓶酒來與腳戶吃,做剛做柔的將腳戶打發散去。
卻說晁知縣在華亭縣裡,一身的精神命脈,第一用在幾家鄉宦身上,其次又用在上司身上。待那秀才百姓,即如有宿世冤仇的一般。當不得根腳牢固,下面也都怨他不動。政以賄成,去年六月裡考了滿,十月間領了敕命,各院覆命,每次保薦不脫。
九月間,適然有一班蘇州戲子,持了一個鄉宦趙侍御的書來託晁知縣看顧。晁知縣看了書,差人將這一班人送到寺內安歇,叫衙役們輪流管他的飯食。歇了兩日,逐日擺酒請鄉宦、請舉人、請監生,俱來賞新到的戲子。又在大寺內搭了高臺唱《目蓮救母記》與眾百姓們玩賞。連唱了半個月,方才唱完。這些請過的鄉紳舉監挨次獨自回席,俱是這班戲子承應。唱過,每鄉宦約齊了都是十兩,舉人都是八兩,監生每家三十兩,其餘富家大室共湊了五百兩,六房皂快共合攏二百兩,足二千金不止。
十月初一日,晁夫人生日。這班人挑了箱,喚到衙內,扮戲上壽。見了晁知縣,千恩萬謝不盡,立住問了些外邊的光景。別的也都漸漸走開去了,只有一個胡旦、一個梁生還站住白話。因說起晁知縣考過滿,將升的時候了,晁知縣道:“如今的世道,沒有路數相通,你就是龔遂、黃霸的循良,那吏部也不肯白白把你升轉。皇上的法度愈嚴,吏部要錢愈狠。今幸得華亭縣也虧不了人,多做一日即有多做一日的事體,遲升早升憑吏部罷了。”梁生說道:“老爺倒不可這等算計。正是這個縣好,所以要早先防備。如今老爺考過滿了,又不到部裡幹升,萬一有人將縣缺謀生去,只好把個遠府不好的同知,或是刁惡的歪州,將老爺推升了去,豈不誤了大事?若老爺要走動,小人們有極好的門路,也費用得不多,包得老爺如意。如今小人們受了老爺這等厚恩,也要藉此報效。”晁知縣喜道:“你們卻是甚麼門路?”梁生道:“若老爺肯做時,差兩個的當的心腹人,小人兩個裡邊議出一個,同了他去,如探囊取物的容易。明年二月包得有好音來報老爺。”晁知縣道:“且過了奶奶生日,我們明日商量。你說得甚是有理,萬一冒冒失失推一個歪缺出來,卻便進退兩難了。”
議定,到了次日,將胡旦、梁生叫到側邊一座僻靜書房內。梁生道:“京中當道的老爺們,小人們服事的中意也極多,就是吏部裡司官老爺,小人們也多有相識的。這都儘可做事。若老爺還嫌不穩,再有一個穩如鐵炮的去處,愈更直捷。只是老爺要假小人便宜行事,只管事成。那如何成事,老爺卻不要管他。就是跟去的兩個人,也只叫他在下處管顧攜去物件罷,也不得多管,掣小人們肘。”晁知縣笑問道:“你且說這個門路卻是何人?”梁生道:“是司禮監王公那裡來,極是穩當。”晁知縣驚問道:“我有多大湯水,且多大官兒,到得那王公跟前?煩得動他照管?”梁生道:“正是如此,所以要老爺假便宜,跟去的人不要來掣肘。老爺只管如意罷了。”
晁知縣道:“約得幾多物件?”梁生道:“老爺且先定了主意,要那個地方的衙門,方好斟酌數目。”晁知縣道:“我這幾年做官的名望雖然也好,又保薦過四五次,又才考過滿,第一望行取,這隻怕太難些,做不來。其次是部屬,事倒也易做,但如今皇上英明,司官都不容易,除了吏部、禮部,別的兵刑四部,那一部是好做的?頭一兵部,也先尋常犯邊,屢次來撞口子,這是第一有干係的。其次刑部,如今大獄煩興,司官倒也熱鬧,只是動不動就是為民削奪,差不多就廷杖,就是要拘本錢的去處,是不消提起的了。其餘戶工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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