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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仁基的帶領下上表請李密即皇帝位,李密回答說:“東都還沒平定,不可以談論這事。”
五十啦,還沒老哇,銅鏡中的朕,仍是這麼的雄武,濃髯飄飄,仍是這麼的黑黝,儀態仍是帝皇般的端莊。但眼神裡卻含有無限的蒼涼,它曾經飽覽祁連的雪,飽覽大漠的夜:“天似穹廬,籠蓋四野”,滿天的星斗,顆顆像要朝下墜落。它曾經流連大運河洶湧的波濤,波濤捲起一堆堆白雪,白雪飛上了忠臣良將的耳鬢髮稍,像楊花柳絮一樣飄飄。它曾經從五重行宮上俯瞰四方生靈:大綠大紅的新裝,黑壓壓的頭顱,緩緩拉著龍舟,龍舟就像御風而行,逍遙若仙,“咳嗬、咳嗬”的纖調,多麼雄渾的音樂,與魚龍漫延之樂相比,別有一番情趣。音樂呀音樂,就像飯食,不可一日無有,音樂中起舞,讓人血脈賁張,心田撞撞。胡人的舞,腳尖的舞,就要比漢人更有節奏感。可漢人的細膩,極盡剛柔幽玄,男人的滄桑詼諧,女子的婀娜柔蔓,胡人又怎能比擬。它曾經追蹤過萬隻雄鷹飛翔於雲天,像黑色的魂靈,時而俯瞰天下,時而翱翔九霄——嗚呼神物,朕願化身為你,永在雲空逍遙!哦彷彿天人感應,朕愛神鷹,神鷹也藏在朕的眼中,藏在四海之主的眼中,藏在聖人可汗的眼中。可而今,神鷹已從朕的雙眼中飛走,已隨大運一道飛走,一飛走啊便永不復返。看啊,鏡子中的雙眼,在神鷹飛走之後,是多麼空洞,又多麼散亂!從前,神鷹藏在朕的雙眼中的時候,它射出了無形之劍,鞭撻著天下,多少人為它的劍氣所攝,在朕的腳下匍匐顫慄。可而今“聖人可汗”垮了,神鷹走了,劍氣散了,四海在喧囂沸騰。朕的精氣神啊,想振作卻無法振作,想不頹喪卻無法不頹喪,灰暗的膚色記載著朕沒日沒夜的憂慮,一個蔫下來的黃葫蘆?不,朕要做一個永不變形的玉翡翠。光彩黯淡歸黯淡,但帝皇之威不可失。看,朕一抖擻精神,依然有帝皇十足的霸氣和尊嚴。整個頭顱依然是這般漂亮精緻,玉翡翠啊,天命多年來就曾寄託在你裡面,而今天命似乎飛走啦。天命既然飛走啦,這玉翡翠又如何保得了啊!
“好頭頸啊,由誰來砍它?”皇上回頭對皇后說,手舉著銅鏡,端詳又端詳。
“皇上啊,您為何說出這般不吉之言?”皇后驚懼地問道,秀眼瞪得圓亮圓亮。
“貴賤苦樂,不過是宇宙間輪迴的一景,大貴大樂之後,再來點愁苦,又有何傷!”皇上笑著說。
輪迴啊,貴賤輪迴,苦樂輪迴,生死輪迴。人生本處於宇宙的大輪迴中,生而後死,就是一輪迴,死後化身為貓為狗,是另一輪迴。什麼是死亡,死亡就是進入下一波輪迴的開始,它是一個黑暗的洞,洞的那一頭據說是空明透亮。朕自幼便喜愛鑽研佛學,深為這輪迴之理著迷。死亡,不過是加入新的輪迴,應該大歡喜才是,莊子就為妻子的死亡鼓盆而歌。是啊,死亡是值得慶賀的,為慶賀加入輪迴,朕也願意歌唱,用絲竹,用美人的嫩乳和蓮花。每一次高潮噴射,噴射到嫩乳和蓮花上,都是在歌唱,歌唱毀滅和死亡。過去沒有的現在出世了。過去曾有的現在消失了。高潮之後總是感到空落和疲乏,同時又獲得了異常的寧靜,一切對死亡莫名的緊張和傷感似乎都在這寧靜中暫時消失了,所以嫩乳和蓮花啊可以解憂愁。我曾經同時和十幾個嫩乳和蓮花一起揉搓,就像回到嬰兒時節,鮮嫩的波動,羽毛的撩撥,我的心飛啊飄啊,耳傍似乎響起幽玄的絲竹之聲,一切憂愁和渣滓都下沉了,丟棄了。嫩乳和蓮花啊,無限的香甜和柔軟,我願從那裡進入輪迴。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是佛經《金剛經》上的話……”如來的話是真理,憑經驗不是如此麼,過去是空,明明有,卻無法把握,難道不叫空。山河永珍為空,既然流變,畢竟空。人生為空,既然有死,自然空。人生之空,好比這面銅鏡,鏡中之我為空,鏡外之我又被拿捏在誰人的銅鏡之中?既然生是空,身也空,何必執著於我,何必恐懼於死,念念貪生,不可忘懷,又何其蠢也!鏡子啊,破了便破了,也到該破的時候了,只是肉身這面鏡子破碎時,那銅片裂開時的疼痛真叫人難以忍受,這是輪迴之苦喲。朕,已經找好了毒藥,來減輕這輪迴之苦,把它貯藏在幾個小瓷瓶裡,隨身攜帶著。“如果賊人來了,你們要先飲下去,”朕反覆交代過幾位最寵愛的妃嬪,可不能讓她們為賊人所糟踏,她們的嫩乳和蓮花永遠只屬於朕。“然後朕再飲下去。”哈哈,朕就是要和這些嫩乳和蓮花一道加入輪迴。這一刻越來越臨近啦,朕有這種預感,朕的預感往往奇準。銅片裂開,苦啊苦,但朕不會哭泣,朕要為加入宇宙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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