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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黑。豈不如活著,雖只是一雙手,或許也能洗去一點灰塵。
梁克斯在江邊一直待到天已灰黑,他的浪漫也隨最後一絲光線而消散。隨之而來的是飢餓感,一旦清醒意識到這份餓,便越發覺得餓得厲害。於是,他離開汨羅江,朝街上走去。
石板的小街,窄窄的,窄到街兩邊的屋簷幾乎碰頭。倘若下雨,水簾會掛在街路正中。梁克斯看著,覺得有意思。剛剛打過仗,北伐軍風捲殘雲般滅掉了這裡敵人,繼續風捲而去。滿鎮上的門前窗下還有歡慶的氣息逗留著,不必用鼻子使勁去聞,風一吹,便能感覺得到。
街的盡頭,亮著一隻馬燈。幽幽暗暗,令落下黃昏的窄街驀然顯出迷離。一個米粉小攤,依然響著叫賣聲。梁克斯上前大聲叫道:老闆,來一碗,少擺點辣子。米粉老闆立即滿面帶笑說:辣子少了,吃起來哪裡有勁呀!
梁克斯在木頭條凳上坐了下來,正欲張望牆上的標語,扭頭間,忽發現對面的一個男人很是面熟。他衣著骯髒,無精打采。舉筷夾粉,節奏很慢,彷彿胳膊被人抽掉了筋骨。梁克斯定睛望去,竟然小驚一下,他試叫了一聲:羅以南?
那男人慢慢仰起面,眼睛裡滿是迷茫。梁克斯這下看清了,果然是他的同學羅以南。梁克斯驚喜道:羅以南,真是你啊!你怎麼在這裡?羅以南依然目光迷茫,喃喃道:不在這裡,又在哪裡?梁克斯說:你不是在學校嗎?你不是成天啃蘇曼殊嗎?羅以南說:學校還是學校嗎?蘇曼殊難道沒死嗎?
梁克斯這時方發現他的情緒很不對頭,忙不迭問: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又是叔雅?羅以南說:你看到陳定一的腦袋嗎?梁克斯說:什麼意思?陳定一怎麼了?羅以南說:他的腦袋掛在司門口。梁克斯大驚:你說什麼?羅以南說:我看到他的腦袋。梁克斯說:陳定一被砍了頭?羅以南喃喃道:砍了三個人。司門口的那顆頭是陳定一。梁克斯說:怎麼可能?你親眼見到了?羅以南說:像以前一樣,臉上在笑,眼睛也睜著。
羅以南說著,剛剛吃下去的那點粉,呼啦啦地嘔了出來。沒嚼碎的紅辣椒,一絲絲地粘在唇邊。梁克斯發呆著,不知是為陳定一的頭,還是為羅以南的嘔吐。賣粉的老闆嚇著了,忙不迭說:先生,怎麼搞的?我的粉是好粉啊,只不過辣得一點。
羅以南嘔吐著,嘔不下去,便哭起來。聲音穿透黃昏的迷濛,婉婉轉轉地朝即臨的夜晚漫去。四周的氣息,頓時變得悲傷。
武昌城 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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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克斯依然發著呆。他很難想象,那個熱情似火的陳定一身首分離、孤頭高懸的情景。人生竟是如此殘酷。之前他離開武昌城,決意追隨北伐軍革命,陳定一送他到火車站,路上說:兄弟,不等到秋葉發黃,我們就會會合武昌城。他激情萬丈,眼睛放射著必勝的光芒。現在他居然?梁克斯恍然就看到了那顆頭,頭上那雙睜大的眼睛也恍然如在面前。
天已經黑了下去,擺放在梁克斯面前的米粉業已涼了。賣粉的老闆有點惶然,說:二位先生?梁克斯掏出錢,遞給他,說:辛苦你了,我們等下就走。然後他轉向羅以南,說:你為這個離開學校?羅以南說:在那樣的地方我沒辦法待下去。我要走。梁克斯說:去哪裡?羅以南說:離開這個世界。
梁克斯嚇了一跳:你想尋死?羅以南苦笑笑:我這樣的人,又如何有膽尋死?我好沒用,我只想逃得遠遠的,遠到沒有人找著我,我也不見其他人。梁克斯深知羅以南非但迷戀蘇曼殊還喜歡在寺廟流連,老早便說過將來說不定就出家的話。便說:那麼……你真想……出家?羅以南說:此外又有何處可供我棲息。梁克斯說:你不想為陳定一報仇?羅以南低聲道:我這樣一個人,哪有那樣的膽量。梁克斯生氣了:不是有膽沒膽的問題,而是有心沒心。看現今我們的山河,滿目瘡痍,民不聊生,多一個和尚,只不過多出一個廢人罷了。羅以南喃喃道:大概此生我就是一個廢人,這世上就當我沒有來過好了。梁克斯更加生氣,聲音放大了許多:你真的親眼見到陳定一的腦殼嗎?你既然親眼見到了,為什麼還說這樣的話?你忘記陳定一救過你的命了?羅以南依然喃喃道:他救過我一命,是呀,他救過我一命,可是他救過我的這條命我再也還不起了。梁克斯說:還不起也要還。羅以南的目光還是漫散著,心無著落的樣子,說:怎麼還?還給誰?梁克斯說:好,我來告訴你怎麼還——用你的命,去消滅那些殺死他的人!
羅以南呆望著他,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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