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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罵老逼殼,罵得抹著眼淚狂走。她與父母為什麼會鬧成這樣?具體細節,我並不清楚。聽說,於萍的父親蹲牛棚的時候,於萍回城探親,縣革委會的某人看上她。於萍不肯,被母親灌醉了,用女兒的貞操交換了丈夫的自由。這是傳言。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於萍身上一定發生過比較不幸的事。但誰會關心她的不幸?大家只曉得城裡來了一個於逼。
我以為於萍這輩子算完了。但二零零六年,我在北京遇上於萍,是在王府井的那個教堂。我沒認出她。她叫出我的名字。她是來做禱告的。她已經是一位虔誠的教徒,並嫁了一個法國駐華參贊,不久後要跟隨夫君赴法。我們在星巴克喝了一杯茶。我要的是芒果冰爽茶。她要了杯伯爵紅茶。她坐在椅子上坐的姿態非常迷人。我們互相詢問近況,互道珍重,然後揮手再見。她懷裡還一直抱著條雪白的叭巴狗。當她的手被狗的舌頭輕舔著的時候,她笑得像一個三歲的孩子。
我們都沒提起過去的事。
於萍大約是在八十年代初離開老家的,去了哪裡我不知道。我對她後來的經歷一無所知。但我得說,一九七五年的於萍確實起了一個壞傍樣,縣裡很多在社會上混的女孩子,都不以與男人睡覺為恥,一荏一荏,跟韭菜一樣。當然,人名還是數得過來,長征巷的三姐妹、紅旗街的陳向陽、反修路的許胯子,並沒有像當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十步之內必有小姐,整個村莊整個鄉鎮的女孩子都去賣淫。但不管怎麼說,這種情況在性相對保守,道德能殺死人的那個年代還是非常罕見。我很詫異。可能是我的老家比較特殊。後來,我打聽過鄰近幾個縣城有沒有這樣情況發生,有,沒有成為普遍的現象。又或者說,他們那裡這種現象並不比我老家遜色,只是我問到一個不知道內情的人罷了。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法則,沒真正進去,就不可能知道水的深淺。
最後像於萍這樣修得善果的,寥寥無幾。不是在後來的幾次嚴打中被抓去坐牢,就是改名換姓遠嫁他鄉,再要麼是死了,七成是被人弄死的,三成是自己投河死的。一九七九年有個女的,叫蘭姐,手腕比起一九七五年的於萍要高出一籌,很懂得用身體駕奴男人。縣裡的幾大流氓團伙竟然被蘭姐的手指奇蹟般地捏在一處,在她的領導下,團結合作,打遍鄰近幾個縣,威風凜凜。蘭姐有港臺錄影裡黑道大姐的風範。誰也沒想到,一天晚上,蘭姐犯了煙癮,去外面買菸,被四個十來歲的少年打暈了*,屍體還被扔進河裡,幾天以後浮出來,被魚蝦啃得面目全非。說來也淒涼,最後給蘭姐收屍的,還是她的老母親。她那麼多的情人姘頭沒一個願意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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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世 十七(1)
雲變厚了,如同一頭頭吃飽睡足的羊,在草地上緩緩移動。由青變藍的光好像是從被打碎的缸裡傾瀉下來的大米。我彷彿置身於船中,整個公園在輕輕搖晃,又像那逐漸傾斜的甲板。這讓我覺得眩暈,不得不抓緊長椅下方的那兩根冰涼的鑄鐵,以免自己從甲板上滾落到那不可知的暗中。
黑暗中飄來玫瑰的花香。那是一個口若懸河的小夥子給他的姑娘帶來的禮物。
就在這張長椅上,他們擁抱親吻,讓被螺絲釘牢牢固定在鑄鐵上的長椅也搖晃起來,變成了一個沿著河流飄來的搖籃。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姑娘呀,在淡藍色的月光下,我也能看見她頸上細微的茸毛,眸子裡漾著的水,以及她粉紅的纖細手指還是。時間因為他們對未來的想象變得緩慢下來,就像一種熱帶水果裡淌出的晶瑩汁液。
他們的相愛打擾了另外三個在公園裡遊蕩的少年。他們穿著圓領衫,嘴裡噴出酒氣,耳朵上各夾著一根菸。他們互相望了一眼,又低頭各自看了一眼手中貼腕藏住的刀子——那是他們從公園外面的地攤上買的。這種五塊錢一把只能切西瓜的刀子給了他們勇氣。他們從灌木叢後跳出去,一個人把刀子架在小夥子的喉嚨上,一個人卡住姑娘的脖子,另一個人用力撕開姑娘的衣裳。他的手又溼又黑。她試圖反抗。他用石頭砸她的頭。她的黑頭髮變成了紅頭髮。然後,她就像一顆捲心白菜,被一層層剝開。他們摟著她,舔她的臉,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很快就被弄髒了。白晰的身子滿是黑手印。他們撬開她,輪流進入她體內。那個口口聲聲要為她奉獻出生命的小夥子,自始至終只是在刀子下簌簌發抖。當他們離開後,他也飛跑著離開了。姑娘靜靜地躺在長椅旁邊的草地上。
“威脅隨時存在,暴力隨時可能出現;人們因為事發突然而惴惴不安、心懷恐懼——這才是個體生活的實際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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