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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3/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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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厲,因而產生了“樓有多高,陰影就有多長”的說法。對此,名人大多感到委屈,覺得本來名聲也是你們給的,怎麼一下我倒成了誰都可以指手畫腳的物件?其實一切受惠都是有代價的,不應該存在委屈心理。

並不是說,名人應該謹小慎微、寡言少語、處處賠笑地過日子,因為這種狀態不可能對事業有重大創造、對社會有像樣貢獻,而沒有創造和貢獻,何以還算作名人?因此,名人們總是進退維谷。常聽人說,名人太囂張,但據我觀察,出名後很快變得萎縮的名人更多。萎縮不完全是害怕,大多是應順和期待,應順著眾人炯炯逼視的眼,期待著眾人慾說未說的嘴。貝多芬在一篇書簡中說:“獲得名聲的藝術家常受名聲之苦,使得他們的處女作往往是最高峰。”這就說明了成名之後萎縮的普遍性。

不管是萎縮還是囂張,都是病態。要克服這種“名人症候”,唯一的辦法是在名譽上“脫敏、消炎”,平平穩穩地找回自己。我們原本是尋常的從業人員,周圍突然響起了喝彩聲,抬頭一看居然是針對自己的,不免有點驚慌,那就定定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吧。如果覺得要為喝彩聲負責,那麼今後的勞作也就成了表演。但是,萬萬不可為追求喝彩而表演,因為一旦進入這種狀態,你就成了取悅於人、受制於人的角色,而譁眾取寵從來就沒有好結果。按一般規律,喝彩聲剛剛過去,往往又會傳來起鬨聲和叫罵聲,仍然不要抬頭堅耳,神定氣閒地把持住自己,好在未曾進入過表演狀態,你就沒有義務要去關注這種聲音。不想在喝彩中的獲益,就不必為叫罵去支付。

但是,儘管你不加理會,一陣陣聲浪使你漸漸孤獨。即便全是喝彩聲,這聲音也成了一道影影綽綽的圍牆,一種若有若無的距離,使你難於像以前那樣融入四周。這種孤獨並不是自閉,因為你心中還有終極原則,還有茫茫眾生,但終極原則無形無貌,茫茫眾生也不發出什麼聲音,更不會向你走近,因此你所把握的仍然是寂寞。一個人,如果能夠領悟名譽和寂寞之間的關係,兩相淡然,他也就走出了病態,既不會萎縮,也不會囂張了。泰戈爾說:

“我攀登上高峰,發現在名譽的荒蕪不毛的高處,簡直找不到一個遍身之地。”

名譽的高處找不到遮身之地,這種說法真好。人們常常誤會,以為那裡也像平地一樣,總會有一些草樹和別人的身軀可以為自己阻擋一點什麼的,其實正是高度把這些遮蓋物全都捨棄了。因此,要求接受高度就要準備接受難堪。但是難堪也只是心理感受罷了,如果你自知腳下的高度不是勉強堆壘而成,為何要躲避別人的目光?為何要掩飾自己的缺點?不把難堪當難堪,難堪也就不成其為難堪。

——如果實在消受不了名譽的重壓,那還不如悄然從山巒爬下,安頓於人間永珍的濃蔭裡。高峰對大地而言是一種景觀,對自己而言卻是一種犧牲。何必人人都去參加登山運動呢,你看連銀髯飄飄的泰戈爾都有點懊悔了。

關於謠言

好幾位讀我專欄的朋友問,下一篇寫什麼,我說關於語言,他們都眼光奇特,然後滔滔不絕。由此我產生警惕:人們受謠言的傷害太嚴重了,一篇文章如果著力分析謠言的諸般罪惡,也只不過在憤恨中加添憤恨,恐懼中加添恐懼罷了,怒火熊熊,陰氣森森,何苦來著?按照我往常寫作的習慣,還總會引述一些中國歷史上的例證,但一部中國歷史,受謠言播弄的影響過於沉重,厚厚的《二十四史》且不去翻它,光看前些年北方的出版家們編集的《古史龜鑑系列》,《諂諛》、《贓賄》、《讒誣》、《誆詐》各一大冊,其中除《贓賄》外,別的三冊都與謠言緊密相關,隨便翻到哪一頁,都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直到現代,有些著名政治悲劇的產生,都與“謊報軍情”有關,而“謊報軍情”也就是造謠。顯而易見,即便試圖略作揭露和控訴,這篇文章就永遠也寫不完。

那麼,只好把書蓋住,閉眼梳理自己的感覺。

設定幾個敘述臺階,力求平靜。

從焦灼到平靜

我把謠言當作一個課題來研究是從六七年以前開始的,起因是為了自己。

那時我突然受到了很多謠言的包圍,卻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像謠言也有一個契約,可以一二十年風平浪靜,也可以一兩個月烽煙四起。

終於有一天,幾位早已畢業的學生找上門來。我一開口就說:“多年不見,老師我已經青頭紫臉。”他們苦笑了一下,便與我討論起這些謠言的根源。他們認為,來勢這麼集中,一定有一個發射中心,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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